她聽得出他在生氣,可她不明白他在氣什麼?
印象中,他無時無刻不在對自己發火,她自嘲的笑了笑,現在她竟然在夢中也將夫君生氣的嗓音帶了進來,她還真是太過思念他了……
而在床榻旁的大夫就沒有她這般好運氣了,他正承受著莫大的壓力,因為躺在床上的人是公主,她的命值他一大家子的人頭。
要醫活、不得張揚,沒有第二句話,這是將軍給他的命令。他不是蒙古大夫,在街坊上也小有名氣,可將軍丟給他的可是一具活死屍啊!
公主泡了一夜的水,身體已有明顯的浮腫現象,雖然已將胸中的積水擠出,但體內仍有陰寒之氣,他判斷是受了寒,且有轉為肺炎之跡象,這三五種病狀一下子全犯了,教他怎麼醫?他又不是華佗!但話說回來,華佗也不見得能將公主治好,更別說是他了。
大夫只敢在心裡犯嘀咕,不敢和將軍回嘴,卻在心中念著觀音大士的寶號,祈求奇跡出現……
「你告訴我,她還要昏多久?」岳皓暐的聲音將大夫的思緒拉回現實來。
「將、將軍,老夫……不知道……」
他畏懼的神色加上不確定的口氣,讓岳皓暐大為光火,「不知道?那你應該知道今天是你的死期吧!」
大夫嚇得腿軟,趴倒在地。
岳皓暐懶得看他一眼,邁開腳步走到床前看著趙采薇。
她為何會掉進井裡?是失足落水?還是有人想致她於死地?
這是他思索了許久的問題,他排除後者,原因無他,因為府裡的奴僕都是他從家鄉帶過來的,待得最久的也有十年,每個人的性子他都很清楚。若說是要陷公主於死地,然後再嫁禍給他,更是不可能的事。
那麼,究竟是為什麼?
然而,現在公主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卻是不爭的事實,看來一切得等她醒來,才能解開這個謎底了。
他淡漠的眼神讓人無法窺視他的內心世界,他看著自己的妻子如此荏弱的躺在床上,竟沒有一絲的不捨和心疼。
他究竟是怎樣一個無情的人啊?趴在一旁的大夫真是開了眼界。
房裡靜默了一會兒。
須臾,秀秀端了藥碗進來,「將軍,夫人該喝藥了。」
岳皓暐想也不想,大手一揮,將秀秀碗裡的湯藥打翻,灑了一地的瓷碗碎片和湯湯水水。
「不必喝了,這藥根本無效。」
秀秀不作聲。
「把公主扶起來更衣,我要送她回宮。」
「將軍,您……」秀秀的瞳眸裡閃著恐懼。皇上將好好的公主送進將軍府,現在將軍卻要將尚在昏迷中的公主送回去,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只有將公主送回宮去,她才可能還有一線生機。」岳皓暐難得的向他人解釋自己的行為。
沒錯,皇宮裡有御醫還有珍貴的藥材,惟有將公主送回宮,她才有活命的機會。
秀秀不敢再多說話,立刻幫趙采薇更衣。
「等等。」大夫怯懦的阻止他們,「公主現在正病著,鳳體不能隨意移動。」
岳皓暐想了想,決定道:「我會抱著她的。」
*** *** ***
噠噠的馬啼聲初停,馬車上的人兒立刻飛奔而下,朝著護國將軍府的大門喊著!「爹、爹!珠兒來了。」
不久後,將軍府的大門開啟,何總管見著許久未見的女兒,「珠兒!?」
「爹……」
父女倆緊緊相擁,何總管眼中流露出滿滿的父愛,「珠兒,你總算來了,這幾天將軍府可出了不少事!爹都快忙不過來了。」
「爹,還有什麼天大地大的事難得著您嗎?」
珠兒年紀輕輕,卻已將生意人的應酬話學得十足,吹捧著自己的老爹,樂得何總管暫時忘了煩憂。
「哈,你這小滑頭,快,進來吧!爹有話跟你說。」
「嗯!」回頭拿出擱在馬車上的包袱,珠兒跟著何總管進了將軍府。
*** *** ***
公主昏迷回宮已有數天,從第一天御醫信心滿滿到現在的搖頭興歎,太后和皇上已漸漸失去耐性,對於岳皓暐的指責和怨慰也隨著趙采薇的昏迷不醒而日益增加,不斷累積的怒氣已然蓄勢待發。
宮裡的好事者紛紛猜測,這次待罪之身的岳將軍恐怕難脫離被罷官的命運。
是夜,宮裡龍燈初亮,皇上密召了妹婿,將自己和妹妹的因緣原原本本的說出。
岳皓暐這才知道,原來趙采薇的癡病乃是皇上造成。當下,他心中竟起了陣不知名的揪痛,但那心痛一閃即逝,全讓同情覆蓋了去,他只當自己是在同情她的命運和兄長鎖在一起,並沒有異樣的情愫。
因為,照顧她並不是他的責任,他是這樣想的。
「皓,朕知道這樁婚事非你所願,但也請你看在我們兄弟的情分上,好好照顧她吧!」趙匡胤聽御醫說了,薇兒仍是清白之身,這表示她成親後並沒有得到岳皓暐的真心相待。
「這本不關我的事。」岳皓暐冷冷的回了他一句。
「朕知道,但你們已經成親了。」趙匡胤不承認這錯是自己造成的,他是君,是眾人的王,就算有錯,又有誰敢置喙?
「全拜你所賜。」岳皓暐曉並不在乎自己會得罪趙匡胤,早在送公主回宮前,他就想清楚了,與其讓皇上誤以為他欣然接受他的賜婚,不如將事實說出來;而說出實情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他根本不在乎。
「皓,別這樣,你不知道朕對這個皇妹有多愧疚,朕希望能盡自己所能的滿足她的要求,而你是她惟一曾向朕要求過的東西,朕……」
「原來我只是個東西?而你們竟妄想支配我的一切!?」岳皓暐忍著怒氣打斷趙匡胤的話,一臉陰鷙。
「不,我們不是想支配你……」
「不用再解釋了,你是皇上,不是嗎?」他諷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