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去臉上涔涔汗水,夢中爹娘含恨的眼神教他心驚啊。
邢世珩啊邢世珩,眼前是你為爹娘報仇、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可千萬不要錯過了。
夜色中,他憤恨的眼睛閃著異光,面目變得猙獰起來。
* * *
雷利探聽到宗家保的妻子和獨生愛女後天要到妙峰山進香,邢世珩等人趕緊上山勘查地形,詳加推演,看要在哪裡截人,哪裡伏下暗樁。又拿銀子買通了妙峰山的住持,對他偽稱自己也是要來為雙親許願拜佛的。住持不疑有他,而又邢世珩出手闊綽,這種大香客當然是愈多愈好,於是答應他可以進入內殿。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眾人打扮成士農工商,混在人群之中。邢世珩用和雷利扮成主僕,換上一身華衣,瀟瀟灑灑來到妙峰山朝聖。
這一天是佛祖聖誕,妙峰山在萬山之中,孤峰矗立,必須盤旋面上,勢如繞螺。這座妙峰山有個神跡,就是它每年在開山之前,一定會下一場雨,名之為淨山雨。這場雨下過之後,路上煙塵不揚,香客走在山間,格外精神清爽。而且它一定在開山的前一天下雨,年年如此。再加上許多人來此許願,大大小小或有靈驗,因此妙峰山的神名遠播,香火之盛,甲於天下。
聽完住持為他解說妙峰山的典故,邢世珩雖然一向不信神明,可是他一心想要報仇,眼下要救出邢天彪就是一件天大的難事,佛祖會不會助他一臂之力呢?殺了邢天彪,恐怕他這一輩子也難進黑風寨的追殺。他感到前路茫茫,突然很希望有人能夠給他一個指引,於是向寶相莊嚴的佛祖跪倒,磕了三個頭,虔心祝禱:「如來佛祖,您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知道殺人要下地獄,但是我現下要為我的雙親和弟弟報仇,什麼也顧不得了。希望您能保佑我今天順利抓到宗家保的家眷,好讓我能換回邢天彪那個惡貫滿盈的大魔頭,一刀將他殺了,為民除害。」
抬起頭來,如來佛祖雙目半垂下祝,似乎充滿著無限慈悲。他如果有情,或許正在為他將要遣下的惡行感到哀憫吧。
「少爺,您放心,老爺他會平安回來的。」雷利見他神情虔誠,以為他擔心邢天彪的安危。
邢世珩笑了一笑,沒有答話。黑風寨中雷利也是對他極為愛護的長輩之—,他要是殺了邢天彪,恐怕雷利再也不會對他愛屋及烏,而是要追殺他於千里萬里之外了吧?
「大家都埋伏好了嗎?」這件事要非常小心,他們人在異鄉,人力又薄弱,這次不得手,讓宗家保有了提防,以後要再有機會劫人就不可能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
忽聽前頭有人喊道:「御史台宗夫人、宗小姐到。」
邢世珩和雷利連忙閃到內殿的一間偏房,其實內殿本來只有官家女眷才能進來,可是邢世珩的金子灑得多,又長得英俊瀟灑,看起來百無一害,更且孝心格天,住持才破例讓他進來。不過他也有交代,今天有許多官家女眷會來,千千萬萬不要冒狂了這些大香客,否則妙峰山的招牌可要毀於—旦。
邢世珩和雷利躲在專供香客歇息的廂房之中,只見兩頂轎子從小徑進了內殿前的廣場,婢女蛤掀開轎簾,走下來一個身姿曼妙,貌如芙蓉的妙齡女子,她正好面向邢世珩和雷利躲藏的廂房,教兩人看得清清楚楚。
「少爺,這個宗小姐長得可真美啊。」雷利所見過的女人也不少,就沒一個比得上這個宗小姐的溫柔明淨,就像是水做出來似的。
邢世珩一見到這個宗小姐的面容,心裡面恍恍悔也的,總覺得好像在哪裡曾經見過她。但是不可能啊,他要是見過她,這樣的美人斷然沒有忘記的道理。
「她美不美跟我們沒相關。」家仇當前,再美的美人也比不上手刃仇人重要。邢世珩眼神一凝,神情嚴肅起來。「我們可不能憐香惜玉,她是我們換回我義父的籌碼。」
雷利最欣賞就是邢世珩這一點,他拍拍他的肩,讚許道:「說得好,女人嘛,再找就有,對你這麼恩重如山的義父可只有一個。」
邢世珩在心裡陰陰的道:是嗎?我看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吧?
另一頂轎下來的是一個貴婦,同樣是容貌端秀,這個宗小姐若是用水仙來比擬,這位宗夫人就是芙蓉花。雷利低聲吹了一個口哨:「這個宗家保的老婆女兒每個都是美人胚子,要是賣到窯子裡去,門檻非教人踏穿了不可。」
宗小姐和宗夫人下轎之後,先進去大殿拜佛;兩人的保鏢護院都在門外守護。
過了一炊香的時間,宗小姐先走出來。旁邊的丫鬟跟她說著話:「小姐,夫人每年都來妙峰山拜佛,都會把自己關在內室裡不出來,你說夫人到底有什麼心事?」
「我怎麼知道呢?娘總是不太開心,我真希望她能告訴我她到底在心煩什麼。」宗小姐幽幽歎了一口氣,她不僅人美,連說話的聲音都像黃鶯出谷,婉轉動聽。
「小姐,你要是嫁個如意郎君,給老爺夫人生個白白胖胖的外孫,說不定夫人就不心煩了。」丫鬟天真的幻想著。
「胡說。」宗小姐白了丫鬟一眼,移動腳步往東側廂房走去。
邢世珩和雷利趕緊跟在後頭,只見宗小姐主僕兩人裊裊娜娜的穿過後殿,來到殿後的問天橋。妙峰山後面這座問天橋馳名天下,此橋連接妙峰山大覺寺和對岸的隆福寺,當初造橋的人不知道是怎麼跨越天險,將兩峰連接起來。人站在橋上,雲霧繚繞,看不見底下萬丈深谷,膽子小一點的還會被嚇得腳底發涼。
「小姐,你別過去,小心點。」小丫鬟膽子小,看見谷這麼深,嚇得嘴唇都發白了。
邢世珩左右張望了一下,附近投有人來,正是大好機會。他向雷利使了個眼色,兩人現出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