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她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什麼事情沒經歷過?眼前這個小伙子像在生悶氣,而那個小姑娘則是雙跟合情,一臉擔憂,說他們兩個之間沒鬼那才有古怪。
大嬸大腳一跨,走到宗芷君身邊不知和她說了些什麼。邢世珩只管自己據案大嚼,可是嘴巴裡到底吃進了什麼東西,卻是一點滋味不辨不出來,眼角餘光一直在注意著她們的動靜。
但聽兩人笑得咕咕呱呱,有什麼好笑耍笑得這麼開心?
忽見那兩個女人手牽手向這邊走過來了,邢世珩眼觀鼻、鼻觀心,假裝只看見眼前這三、四碟青菜蘿蔔豆腐冬筍。
「小伙子,大娘我煮得這麼多,我那口子又還沒回來,我再多遵一個客人來吃飯不要緊吧?」
邢世珩低頭不說話,猛扒他的飯碗。這是她家,她愛請誰就請誰,他能說不啊?
呵呵。大嬸心底偷偷笑著。
「來來來,小姑娘,你也餓壞了吧?」拉著宗芷君坐在邢世珩身邊,將碗筷塞到她手中,青菜豆腐很快疊得老高。
「大嬸,我吃不了這麼多。」宗芷君感激又為難地看著高高的飯碗。
這滿滿一大碗,她怎麼吃得完啊?
「你身子這麼瘦,不多吃怎麼行?」大嬸不容她拒絕,一邊招呼邢世珩:「小伙子你也多吃點,你身上還有傷,吃完早點休息。」
「我吃完就要走了,我有急事。」
「再急也要休息啊。」大嬸指著外頭已經暗下的天色,「再怎麼天大的事,也要養好精神才能辦好,你說是不是?你今天在我這裡睡一晚,明天再走。」這位大嬸的魄力跟黑風寨的惡霸不相上下,她笑昧瞇的「我給你們收拾房間,你們好好休息一晚,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大嬸的口吻儼然將兩人當作是一對鬧彆扭的小情侶看待。宗芷君紅了臉低下頭,要辯也不是,不辯也不是。邢世珩則是繃著臉一語不發,繼續大口大口的把碗裡的飯菜往嘴裡塞。
呼嚕呼嚕吃完了飯,邢世珩起身告辭。「大嬸,多謝你的招待,我走了。」
「走什麼?」大嬸再使出她的八爪纏人功,拖著他往裡面走。「你看你幾天沒洗澡了,你不怕薰壞我老太婆,也別薰壞了人家嬌滴滴的小姑娘。去去去,去洗澡。」捏著鼻子,做出受不了的表情。
這位大嬸的纏人功當真厲害,邢世珩完全被她擒在股掌之中,硬生生給拖進了一間柴房。
一隻木桶正熱騰騰的冒著蒸氣,他抓起身上的衣衫一聞,他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說真格的,他身上的味道難聞得連他都有點受不了,更別說又粘又膩。好吧!不差這些工夫,先洗個澡再說,省得她煩人。
大嬸出去之後,他脫下髒得可以的衣衫,抓起大嬸細心準備好的皂角,在手腳胸膛用力的搓呀搓的,然後舀起一盆熱水往頭上澆。熱水淋過他的傷口引起一陣強烈的刺痛,疼得他齜牙咧嘴的,痛痛痛痛死他了。
洗了老半天,一身清爽之後,他換上大嬸兒子的衣裳,走了出來。
星空下,蟲聲裡,只見宗芷君神情安詳地站在月色之中,週身宛如淡淡罩上一層朦朧的光環,美得像偷游下凡塵的仙子,美得像畫裡走出來的人物。她仰起頭正在看著天上的明月,頸線和側影纖細而柔美。
他一征,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身在天外仙界。
「世珩哥。」她一喊,魔咒瞬間消失了。
「你跟著我做什麼?」溫情雲時幻滅了,他再度回到現實。也記起了他今生無時或忘的生存目的——殺掉邢天彪。
他的冷面冷心沒有讓她退縮,否則她不會一路跟他跟了這麼久。
她上前幾步,和他更靠近些。「我不放心你。」
她擔心他會去劫囚,他這麼恨邢天彪,他一定會不顧一切的。
「你這麼擔心我,我看你是看上我了吧?」邢世珩冷笑一聲,突然伸出雙臂,將她緊緊摟在懷中,邪裡邪氣的一笑,他就不信這樣還攆她不走。
兩人的身軀緊緊相貼,邢世珩剛沐浴完,清爽的味道一陣一陣傳到她的鼻端,教她一瞬間羞紅了臉。
強壯的臂膀、寬厚的胸膛,撲天蓋地的將纖瘦的她整個懷抱在他的懷抱之中,她的心兒狂跳著,好似千百隻蝴蝶在胸中拍舞著翅膀,敲打著奇異的節奏……
身體突然燥熱起來,她不敢看他的臉,只敢將視線停在他洗完頭髮後被水濕成一片的肩頭,臉頰好燙,燙得她都要蒸發起來了……
看著她的羞態,邢世珩的心也被勾動起莫名的躁動。
因為她不是別人,是他除了自己的親人之外唯一付出過真情的人——他的糖兒妹妹。
他情不自禁低下頭,眼中只有看見她那兩片似語似笑的檄唇,他想好好嘗嘗那是什麼滋味,他猜一定是甜得像蜂蜜一樣……
她的下巴被勾了起來,宗芷君看著他的臉愈靠愈近,心兒劇跳得像快要進出胸口。他要吻她了嗎?羞羞怯怯的閉上眼睛。
就在四唇即將相接的那一剎那,邢世珩突然從迷醉中清醒過來,一把推開了她。
他在做什麼?他發糊塗了嗎?
突然之間,他發覺宗芷君在他心中已經不只是一個千金小姐那麼簡單了。
「宗芷君,名門千金也不過如此,只要我勾一勾手指,你不就自動送上門來了?」幸好自己還有一點理智在,邢世珩暗自慶幸自己沒做出教自己愈陷愈深的事情來。
她定定的看著他,狂跳的心開始慢慢平靜下來。他又張開他的荊棘,不讓別人碰觸他的真心了。
他明亮的眼睛裡,裝滿了防備、鄙夷、強橫。
但這不是真的他,她知道。
「你不要去找邢天彪。」溫柔的眉、溫柔的眼,她就像一位最有耐心的慈悲天女:「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各人罪業各人擔。他殺了你的父母和你的弟弟,他會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你何苦要把自己賠在這一筆無意義的燜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