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狂風的肆掠下,窗板撞擊著牆壁發出一聲聲駭人的巨響,房間裡的東西也在風雨中東倒西歪,發出碰撞的聲音。
「啊,老天,你不可以這樣對我!」她絕望地從床上跳起來,迎著風雨衝到窗口,試圖將窗板關上,還自己一個安全的小天地。
可是不斷灌入的強風勁雨令她難以達成心願。
就在她踉蹌的與風雨搏鬥時,「啪!」又一聲巨響,房門彷彿被人野蠻的一腳踢開似地狠狠砸在牆上,如同窗板一般無力地搖晃著呻吟著。
更強勁的風、更刺目的閃電挾著驚天動地的滾滾雷聲復仇似地向她撲來,頓時她彷彿置身於萬傾波濤中。
風在怒吼,雷在轟鳴,犀利的閃電無情地撕破沉沉蒼天。
遠處的河水在咆哮,院旁的樹木被折斷,看著眼前這驚心動魄的情景,想著自己如同在風雨中被分解的大樹般脆弱的生命,鳳兒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不由萬念俱灰。
她再也忍受不住,衝出房間,站在廊前迎著風雨伸出雙臂哭喊道:「老天爺,拿去吧!如果你要的是我的命,就拿去吧!」
就在這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時候,譚辰翮也被驚醒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注視著外頭惡劣的天氣。
「請你不要把我關在這裡,我好怕……」
眼前彷彿出現了鳳兒驚懼的面容,還有她的哀求聲。
看著外面的狂風暴雨,譚辰翮猶豫了,那個連樹葉落下都會被嚇到的女孩,在這樣的夜裡怎麼能不怕?
他匆匆地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就往幽夢樓跑去。
然而,就在他距離幽夢樓不過數尺時,他看到了一幅令他終身難忘的景象──
灰濛濛的天色和時而閃現的白光中,鳳兒站立在幽夢樓的樓台上。她看起來是那麼不真實,彷彿石化般一動也不動地佇立在狂風暴雨中,身上的衣裙在狂風中飛舞,彷彿要將她帶走,帶往那片她仰頭所向的天際。
譚辰翮竭力排除這個想法,默默地看著這個他所見過最美的女人。
天空又劃過一道閃電,飄飛的雨點鋪天蓋地橫掃天地,可是她依然不動。譚辰翮驚慕的神情裡多了一份訝異。
鳳兒屹立在風暴中,讓雨水和狂風撲面而來,她的身軀是冰冷的,她的心卻是火熱的,她對一切的傷心和失望,憤怒和怨恨都在這一瞬間爆發了,此刻的她無所畏懼,她第一次感覺到她不再是膽小的、懦弱的,當一個人將生死全然拋開後,她又何懼之有?
「妳在幹什麼?」
一個在風雨中更顯冷漠的聲音促使她緩緩地轉過頭來,閃電在她身後劃過,驚雷在她頭上乍響,她透過淚眼看著身後的男人,說:「我不害怕,我不怕!」
譚辰翮的心裡湧出了比風雨更激盪的感情,他伸出雙臂將她擁入懷中。
鳳兒仰起臉平靜地說:「如果我有錯,我願老天爺懲罰我……」
她的話沒有說完,譚辰翮的唇已經緊密地覆蓋在她冰冷的唇上。
「妳怎麼可以這樣作踐自己?」將渾身濕透的鳳兒抱進屋裡,譚辰翮責怪道。
鳳兒無語,她被他突然的出現和突然的吻迷惑了,她的神志似乎不清醒。
譚辰翮皺著眉看著她迷迷糊糊的模樣,動作俐落地將她的濕衣服脫掉,用被子密密實實地把她包住,然後將窗板關上,點上燈。
「乖乖躺著!」他對她說,然後他出去了,還隨手將房門關上。
鳳兒遲鈍地看著他毫不費力地做著這一切,在她來說是那麼艱難的事情。
此刻窗外的風雨雷電似乎不再那麼嚇人,她的整個心思都在那個剛剛出現的男人身上,他實在是個難以捉摸的人!
不一會兒,譚辰翮回來了,手裡還提著一個燒得紅紅的火爐。
他將火爐放在屋子中央,又出去了。
屋子裡因為有火爐,還有他的進進出出,變得十分溫暖,不一會兒,鳳兒就沉入了夢鄉。
細微的聲響驚醒了她。她聽到門外有說話聲。
「……會照顧她。」女人說。
哦,是巧巧!她怎麼會在這裡?鳳兒心裡驀地一驚。
「不用,妳們都走吧。」譚辰翮的聲音一如以往般冷漠。
「城主──」
「不要吵,快走!」譚辰翮不悅地制止了那高亢的聲音。
「好吧,那你明天要去我那裡喔。」巧巧不得不退讓。
「再說吧。」譚辰翮不置可否地應著,推門走進來。
「來吧,妳得喝下這碗薑湯。」看到她睜著眼睛看他,譚辰翮知道她聽到了剛才的對話,也不作解釋,逕自走到床邊坐在床沿上,將手裡的碗湊到她嘴邊,另一隻手則托起了她的後頸把她扶起來。
這情形令鳳兒想起,那夜他喝醉了自己伺候他時的情景,不由感慨兩人之間的巨大差別,同樣的事情,他做來輕鬆自然,而自己做時卻萬般艱難。
她小心地抓著被子不讓身子露出來。
譚辰翮見狀嘴角輕揚。
「是她熬的嗎?」看著嘴邊顏色深暗的湯水,鳳兒低聲問。
「是我看著丫鬟熬的。放心喝吧,沒事。」譚辰翮話語間流露出興味。
從未聽他這麼心平氣和地說過話,鳳兒倒是詫異了。她側頭抬眼看看他,果真看到他眼裡的笑意。於是大膽地說:「我不是怕死,只是不想死在她手裡。」
譚辰翮沒說話,將碗遞到她嘴邊,示意她快喝。
喝下一碗熱騰騰的薑湯後,鳳兒身上的寒氣消失了,她蜷縮在被子裡憂慮地看著譚辰翮。「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從衣櫥裡拿件衣服?」
「妳沒有別的衣服了嗎?」譚辰翮打開衣櫥看到幾件丫鬟的粗衣,奇怪地問。
鳳兒搖搖頭。很難開口提醒他,被他趕出主屋時,她什麼都沒帶。
譚辰翮看著她,似乎明白了,隨手抽出衣服放在凳子上,說:「那些料子妳全用來做了我的衣服,是嗎?」
縮在被子裡的鳳兒點點頭。
譚辰翮不再說話,取下盆架上的毛巾,走到床邊,將鳳兒連著被子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