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你冤枉巧兒啦。」巧巧噘著紅唇說:「是你自己心情不好要喝酒的,人家也是看你不開心才帶你來這裡陪你喝的嘛。」
「哼!」譚辰翮摔門而出,透著寒意的冷風一吹,倒讓他清醒了幾分,但仍感到頭暈得不對勁。
看著譚辰翮離去的背影,巧巧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她的計謀雖未能完全實現,但此刻已經五更,馬上天就要亮了,會有人看到他從自己院裡出去的。流言很快就會傳遍全城,她就是要人們知道,這次城主的新婚之夜與九年前一樣,都是在她的床上度過的。這樣,看誰還敢以為她失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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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椅子上睡著的鳳兒被一聲巨大的關門聲驚醒,心臟因受到驚嚇而狂跳。
看清來者是滿身酒氣、衣衫不整的城主時,她的心臟依然狂跳不已。
他的樣子好野蠻,不僅頭髮、衣服凌亂,而且滿眼通紅,臉色發白。
她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話,只能默默地注視著他。
看看那個顯然又被嚇到、僵直地坐在籐椅上一動也不動的女孩,譚辰翮混沌的頭腦乍然恢復了幾絲清明。她還沒睡,仍穿著繁瑣的新娘裝等候著他。
但他也有一瞬間的困惑,拜堂後他去了月香居的事必定人人知道。他以為當她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時會歇斯底里的發脾氣,畢竟,有哪個新娘能容忍自己的新郎在新婚之夜就與其他女人胡混?
他也以為會看見一個淚水漣漣、含怨指責的女孩,可他從沒想過會看見一個以沉默來面對他的年輕女孩。
她好像比三天前更美麗了,烏黑的秀髮披散在肩上,眼睛大而明亮,貝齒正緊咬著紅潤的下唇,防備地看著他,彷彿他是一隻突然闖入的狼。
她雙手緊握著那塊本該由他挑走的絲繡蓋頭,薄曦伴著桌上的燭火,照亮了她原本梳理得整齊,可現在稍顯凌亂的黑髮和緊張的面容。
「妳、為什麼不睡覺?」他舌頭不靈活地問。
聽到他說話,她僅僅是抬了抬眉毛,雙眼依然看著他,而她的雙手將紅帕絞得更緊。
即使她身軀緊繃、眉頭深鎖,外表看來依然十分鎮靜。這倒令譚辰翮有幾分懊惱與好奇。管她呢?愛睡不睡,誰在乎?!他陰鷙地想。
可是心底深處卻有一股令他陌生的──罪惡感,瀰漫開來。
「嘔……」頭暈噁心的感覺突然襲來,他踉蹌地走過她身邊,一頭倒在床上。
看著他步伐不穩地走過身邊倒在床上時,鳳兒生氣地想:自己所嫁的男人不僅是個惡魔,還是個酒鬼!
可是生氣歸生氣,看到他不舒服的睡姿,她又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她站起身,猶豫地走到床邊,看著俯身向下,半截身子在床上,半截在床下的男人,心想:乾脆別管他,就讓他趴到天亮吧!
想著,她轉身走回椅子,卻聽到他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那呻吟彷彿是從最沉重的壓迫中發出的,飽含痛苦和無助。那與鳳兒先前所感受到的悲傷壓抑的情緒驀地融和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衝擊震撼著她的心靈。
唉,為什麼會這樣?
她走回床邊,躊躇一下後,彎腰想抬起他垂在床下的腿。可是他實在太重,她根本抬不動。
於是她只好替他脫掉鞋子,再將他兩條長腿一隻一隻地挪到床上。
在這當中,譚辰翮又呻吟了幾次,還一直含混不清地咕噥著什麼。
她喘了口氣,看著口鼻全部埋在枕頭裡、睡得很不舒服的譚辰翮,她再次鼓足勇氣,將雙手放到他的腰側用力推他,想將他翻個身。可是他魁梧的身材卻像盤石一樣難動分毫,她只好將手探到他的身下,而他腹部的熱度,令她像被火燙著似的猛地收回手。
皺眉看著床上龐大的身軀,鳳兒不知該怎麼辦。
唉,真為難!管他吧,她又搬不動他﹔不管他吧,又怕他被枕頭悶死。
他雖然可恨,可是我也不能見死不救啊?鳳兒無奈地想,再次將手放到他的身下,這次她不容自己有退縮的時間,立即用力往上翻抬他。
她成功了。譚辰翮嘟囔著翻了個身,他眉頭緊緊地擰著,臉上是鳳兒從沒預期會看到的痛苦與脆弱。
他低聲地咕噥著,好像在跟人爭吵什麼。
這次鳳兒俯身靠近他,終於聽清了他所說的話:「別想控制我,你們別想……控制我,我死都不會認輸的……我是、是譚家人!」
鳳兒愣住了,真沒想到,這個強悍冷酷得讓人害怕的男人竟會怕被人控制?那個要控制他的人是誰呢?
她疑惑地看著床上眉頭糾結,睡得很不安穩的譚辰翮。
天哪,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鳳兒知道這是酒醉後的症狀,爹爹生前因娘的病逝也常傷心喝酒,結果醉得一塌糊塗,那時她還幫著大姊照顧爹爹。
於是她按照以前的做法先為他脫下身上的長衫,可是當她將那件長衫脫掉後再次愣住了──譚辰翮,這個貴為一城之主的大富豪,身上穿的竟是破舊、甚至有破洞的衣服!
怎麼會這樣?他是故意的嗎?
第三章
帶著疑問,鳳兒放下那件長衫,起身走到衣櫃前,小心地拉開櫃門,眼睛因吃驚而瞪得大大的:怎麼可能呢?富甲天下的華雲城主居然沒有錦衣羅袍?
她又連連翻了房間裡其他的櫥櫃,事實證明堂堂城主的衣櫃幾乎是空的。為數不多的衣物,也大都是穿了多年的舊衣,顏色多為青、黑色。
難道都沒有人照顧他的生活嗎?她驚訝地想。
天生體弱多病,造就了鳳兒敏感多情又極富同情心的個性,當譚辰翮以一個強悍的掠奪者身份出現在她眼前時,她恨他又怕他﹔可是當他不經意展現出內心絕不輕易示人的脆弱與無助時,她的同情心氾濫了。
床上的人再次煩躁地翻動。鳳兒沉默的關上櫃子,對這個男人的恐懼和怨恨似乎在這一瞬間被憐憫和同情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