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軍果真靜靜陪著他,不發一語。
月很亮,夜很沈。
池中有映月,清涼的微風拂過水面,激起漣漪,模糊了映月。這一切都在無聲中,悄悄地進行。
石破軍低頭垂視殷仲威的臉,他看起來已經睡著,整張臉放鬆,只是眉頭彷彿還被什麼事情深深困擾,解不開似的擰緊。
她忍不住伸手碰觸他的眉頭,未料手會被他抓住,放在另一個位置。
「我的心,在這兒。」他將她的手緊緊壓在自己胸口,讓她感受他的心跳,他生命的信息。最重要的是,他想藉此讓她知道,他的感覺。
猶似君心似我心。
石破軍可以感受他的心跳,和他穿透身體傳來的心意,然而無論是心跳或心意,都教她迷惘。
怦怦!怦怦!
在這一刻,她的心彷彿也跟隨她掌心下的起伏,跳至天邊。
石破軍正迷惘,然殷仲威卻真正入睡了。看著他已然睡著的臉,石破軍心中五味雜陳,想抽回手,睡夢中的殷仲威卻將她緊緊拍住,怎麼也不頤放開。
夜,越來越深沈。
風,也越來越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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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石破軍在她自個兒的房裡醒來,她甚至不知道何時被抱上床。
她推開身上覆蓋的被子下床,猜想應該是在她睡著後。昨兒個晚上,他們本來在賞月,賞著賞著,殷仲威突然喊累,並借她的大腿躺下來小憩一會兒,她想抽回手,但他緊抓住不讓她收回,之後她就沒什麼記憶。
大概是因為月色太醉人,不知不覺中,她也受到它的牽引,沈醉其中吧!
她漫不經心的想。
最近她時常這樣,太輕易在殷仲威面前撤下防備。而他也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變得更溫和、更在乎她些。這不是件好事,至少,不是她要的好事,她想要的則不確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石破軍臉上的迷惑此晨霧還深,亦是一片灰蒙。
天剛破曉,晨霧還沒完全散去,殷府卻已經開始了它的一天。石破軍向來早起,總喜歡利用清晨的時間外出散步或是看看書什麼的,今兒個也不例外。
「小姐您醒了。」
石破軍甫下床,女婢便趕忙趨前問候。
「小的馬上去打盆水讓您梳洗,然後再伺候您梳頭,您請稍等,我去去就來。」
女婢十分慇勤,說話的口氣非常謙卑,問題在於這不是她原來的女婢,石破軍不必不呆愣。
女婢相當伶俐,無論是端水或擰毛巾都比原來的女僕俐落,但她仍是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她原來的女婢呢?
新來的女婢拿起擰乾的毛巾,便要為石破軍擦臉,她才如夢初醒地攔住女婢。
「等一下!」她不習慣被人這樣伺候。「原來在我房裡的女婢呢,到哪裡去了?」
「您是說巧兒嗎?」女婢反問道。
石破軍點頭。
「被趕出府了,小姐。」女婢的淺笑中有一絲幸災樂禍。「巧兒她沒通報總管就私自出府,被少爺發現,少爺便下了個命令將地攆出殷府,換我來伺候您。」
侯門深似海。殷家雖說沒有出將入相,但其地位聲望卻一點都不下於那些當官的大老爺們,規矩自是不少。
「妳是說,這是少爺的主意?」石破軍沒法相信,殷仲威居然這麼做。
「是啊!小姐,還是少爺親自吩咐。」女婢又道。「通常少爺是不會管這些蒜皮大小的事情,這次他會插手,著實把大家嚇了一跳。其實回家探望生病的娘親,不是件什麼大事,只要跟總管通報一聲,他會准的。壞就壞在,她沒知會一聲就擅自出府,而且還被少爺逮到。」
說到這兒,女婢不免哀歎。
「想想巧兒也真可憐,雖說賣身到殷府,頭錢早給了家裡,但每個月還是可以從帳房那兒拿到幾兩做月花錢的。現在可好,一下子被趕出殷府,連那幾兩的月花錢都拿不到,往後怎麼生活哦!」
女婢說了一大堆,其實還有個重點沒說到,那就是即使殷家不跟巧兒計較賣身的錢,日後她也很難再到別人家工作,因為她是被「攆」出去,京城恐怕沒有人會再僱用巧兒,更別提她還有個臥病在床的親娘。
「小姐,這毛巾……」
沒想到,她的好意竟會害了女婢丟掉工作!
「小姐……」
「少爺在哪兒?」不行,她一定要去為女婢討回個公道。若一定要攆人,也應該是攆她,而非她的女婢!
「還、還在睡覺,小姐。」女婢被她臉上的堅決神色嚇一跳。「少爺沒有這麼早起床,他通常--哎呀!小姐,您要去哪裡?」
女婢原想進一步伺候石破軍梳洗,沒想到她已經轉身離開房間。
「小姐,快回來啊--小的還沒幫您梳頭!」
女婢拚了命地拉開嗓門呼喚石破軍,石破軍硬是不理新來的女婢,急著找殷仲威。
而話說自從那天兩人在郊外和好以後,殷仲威便很少回他的院落,總是留在石破軍的院落過夜。昨兒個因為太累,又逢石破軍新居落成,就沒有去打擾她,萬萬想不到,她會一大清早過來逮人。
「少爺,石姑娘來了。」總管攔不住,只得事先通報。
殷仲威回答得迷迷糊糊,顯然還沒醒。石破軍先是耐心在外等候,等了大半晌,房內還是沒有動靜,她再也忍不住了。
「總管,您不用事先通報了,我直接進去。」管他手裡正抱著幾個寵婢,她就是要立刻見他。
「這--好吧,石姑娘,您請自便吧!」總管見情勢不對,也不想蹚這趟渾水,就留給他們自己去處理。
石破軍用力推開房門,鳳頭鞋喀喀喀地踩在青石上,勉強算是通知那些還躺在床上的寵婢,快快穿上衣服。
結果很令她意外,床上沒有任何寵婢,只有殷仲威。他正裸著上身,背對著她埋在繡花枕頭裡面,一副打算賴床賴到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