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並沒看錯人。能和他白頭偕老、攜手終生的人,果然只有她。可是現在,他沒有把握事實能如他的理想……也許,和她共度的美夢,快要化為煙塵了……
扶著鷹磊坐到山洞中陰暗潮濕的地面,折了幾枝較不濕濡的樹枝,結兒連忙要了鷹磊身上的打火石過來,利用微小的火星、勉強的生了個小火堆。
白鷹磊看著她心急的動作,不由自主的輕笑起來。
「這樣應該暖和多了。」早忙的滿身大汗的結兒,擔心的看鷹磊慘白著一張臉,她連忙上前,以衣袖替他拭去全身的水滴。「濕了的衣服先脫下,免得受涼。」
柔柔的徵詢著鷹磊的意思,結兒扶著鷹磊躺到小火堆旁。其實就算不問鷹磊的意見,為了他的身子著想,她也會這麼做;只是她並沒忘記尊重他的意志。
「……你也濕透了,別只顧著我……」望著她忙東忙西,鷹磊有氣無力的心疼道。為什麼他們非得到了這個時候,才可以毫不做作的自然相處?
半年來,他們這對「夫妻」,從沒哪時候比現在更親近。
「別說話,什麼都別說了,你傷得不輕……」結兒心痛的咬牙說道。
直到除去鷹磊身上的單衣,結兒才清楚看到他的傷勢,遠比她所想的還要嚴重許多。一道狹長的割傷縱貫他右手結實的臂膀,又因為之後勉強的打鬥讓傷口撕裂開來,雖然還未深及見骨!但那略顯暗紅的刀傷和伴隨著不斷滲出的鮮血!看來極為怵目驚心。
她強忍著將要奪眶而出的晶瑩淚珠,再次將自己身上早已不能稱之為衣服的布料撕下,重新替他包紮。雖然已經點了幾個止血的穴道,但效果似乎不明顯。
她必須堅強才行,鷹磊現在只能靠她了。
結兒輕輕擦拭著鷹磊不住冒出的一身冷汗,心中卻滿懷懊悔。
若知道會讓鷹磊受傷,她絕不會假意被擄而潛進藍家堂口。
本以為能找到近來一連串讓北方混亂,擾動藍、白兩家陰謀的真相,始料未及的是,雖然知道了藍昱的不法之舉,卻也讓鷹磊為她受了傷。
她實在不該貿然行動。
注意到鷹磊冷汗直流的異樣,她輕柔撥開他幾終凌亂的瀏侮,將手探上他前額,碰觸到他的同時,她的身子為之一震!
鷹磊渾身發燙,高燒難過的他卻完全不吭一聲!
她得去找大夫才行。負傷又發燒,這樣下去,鷹磊會……
「外頭……難保沒有追兵,就算你冒著大雨離開……這裡遠離城鎮,一時間怕是找不著援手……別冒險行事……」白鷹磊突然伸手拉住結兒,阻止她離開。
「這怎麼能說是冒險?我當然要去……」結兒試著掙脫出他的桎梏,但令人難以置信的,虛弱的鷹磊還能使出這麼大的力氣,緊握著結兒左手不放。
是堅強的意志使然吧?
怕傷到鷹磊,結兒不敢使勁抗拒他。
「若你淋了雨受寒,那可怎麼辦?萬一被追兵抓走,又怎麼辦?」白鷹磊苦笑著。「現在的我……可沒法子照顧你。」
「別說笑了,鷹磊……」結兒知道他的關心,她雖然不願丟下他,但她不走不行。不能讓鷹磊落得和秦夫人同樣的下場!她不允許!
「再不找大夫,你的傷一拖久……會很麻煩的!」
「我不在乎。只要你別離開這裡,會變成怎樣我都不在乎。」鷹磊執拗的說。
「我在乎,我不能眼睜睜的看你受苦而不顧哪?」
他盯著焦急的她好一會兒。「為什麼?」
「還問為什麼?當然是——」結兒猛然住了口。並非她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而是她不能說出真正的理由。一旦說破,兩人的關係,就真的走不回原點了。
當鷹磊為了救她而在她面前被砍傷的那一刻,莫名其妙的,她恢復了所有的記憶。想起自己是誰的一瞬間,她同時明白她和鷹磊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所以那時,她甚至寧願讓鷹磊帶藍香蘿走;一方面是因為她對自己的武藝有自信,一方面卻是消極的想著,如果就這麼死在那場混戰中也無妨。
他們打一開始就注定沒有結果。她是鷹磊意想不到的敵人哪!
既然如此,還不如讓她為鷹磊盡最後的心力,這是她那時惟一的念頭。
一旦活下來,要面對的問題,已經不是「結兒」所能背負的!
「怎麼不說話了?」他苦笑道:「我們……也許剩不了多少時間,你仍然不願說嗎?或者……過去幾個月,我感覺到的……只是我自作多情?你果然……還是討厭我這個掛名夫婿吧?」
「不是這樣!」結兒緊張的反駁,但隨即她又撇開頭,不敢承受他深情的注視。她害怕自己會被他蠱惑而表白。
若不說破,她還能自制,她的表白將會給鷹磊帶來無妄之災!「可我真的說不得……對不起……」
「你在擔心什麼?」鷹磊放開了她的手,緩緩的伸手拂去她滑落臉頰的閃動淚珠。「你……想起你是誰了吧?那又如何?」
「對不起……」不斷的重複這三個字並無法改變現況,但結兒能說的只有這樣。她不能幫他也罷,至少,不能害他。
她不願看到他失望的模樣,無奈的,含淚輕靠著他。這是她唯一能表示的。
「不論你是誰,來自哪裡,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鷹磊撫著她凌亂而濕透的長髮,順手滑落她激動而抖動不已的纖細肩膀,摟著她柳腰將她拉近。
結兒沒有反抗,最後的獨處,就讓他們縱情一點也無妨吧?
「……接住自花轎中飛落的你時,我就決定,是天意要將你賜與我……我不在乎你是誰,如果你是藍香蘿,那麼我甘願死在你手上;若你不是,我也情願為你而死……如今,總算能實現我們的約束,你瞧,我終究沒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結兒是假的……結兒只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笨女人哪……」她沉重的椅著他低泣道:「結兒連厲害輕重都搞不清啊……所以才會害了你……你太傻了……結兒這個女人,從開始就不存在,只是個冒牌的夫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