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青愛急忙換上官裝,匆匆梳洗完畢,也來不及到膳房用餐,就直奔南書苑。
身為伺候東宮太子的近侍女宮、六司之一的尚宮曲青愛,按理說,即使夜裡她毋須留在太子榻前輪值服侍,但雞嗚前,也該回到太子身邊待命。
結果,她竟然睡到日上三竿?
就算她前夜為了陪伴太子閱讀奏章、幾乎徹夜未眠,也不該如此鬆懈自己啊!
而且隨便她糊里糊塗的睡到現在,太子居然還沒命人來召喚她?
「這下事情麻煩了!」她低咒一聲,怨歎起自己運氣不好。
才踏到書苑門口,她立刻拉著立於門前、神色驚惶的好友典侍紅絹,追問著:「殿下他是不是……」
即使她有多心焦,卻也維持著她向來備受宮女奉為楷模的優雅姿態。
「說對了,尚宮大人,殿下他--」說著說著,紅絹她便害怕的啜泣起來。「他……天色未明就又出宮了。」
「該死!」曲青愛只能在心裡咬牙根恨,隨即放開紅絹,轉身跑開。
早知道太子喜歡微服出訪,而且常常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最後受詔為太子太傅的柴宰相怪罪下來,全變成她們這群近侍們看管不力!
太子都這麼大的人了,還玩心這麼重,真是令人氣惱!
偏偏她只是一個小小尚宮,無力約束他,也只能設法盡快把他找回來!
不想大肆渲不染太子離宮之事,她無法就這麼光明正大追出宮。來到西牆,眼見四下無人,她輕輕縱身一躍,翻牆找人去!
找人,還能哪裡去找?曲青愛在太子身邊十一年,可不是隨便混飯吃。想想他最近幾個常去的地方--
東市的酒館,找不到;西市的賭場,也找不到,最後,她來到京城頗負盛名的花坊,輕而易舉的就探進了最裡頭的上等廂房。
還好,她打從進入東宮,就一直跟隨太子身邊;眾多女宮之中,也只有她徹尾的貼著太子向武威王學武藝。
單純就武學方面而言,武藝直追太子的她,就連東宮禁衛軍中、也沒幾個人堪稱她對手、不過,若非她覺得勤快,否則、現在要怎麼無聲無息的混進這種一般女子禁足的地方?
所幸天方破曉,此時沒什麼人逗留長廊上,她無聲無息的輕盈來到裡頭三間上房前。也許是她跟了太子這些年,不知為何,她對太子的存在,一向非常敏銳,敏銳到她不用進去親眼瞧見也能確定,太子絕對在中間那花房之中。
「這下子可逮到你了。」
深吸一口氣,清麗臉龐上浮現一抹得意笑容。映照著和煦朝陽,更顯得她的嬌美動人,即使脂粉未施,也無她的天生麗質,反而增添一份純真。
她可是備受宮女們崇敬的能幹尚宮,還有什麼能難倒她的呢?
注意到門外起了動靜,李聿德緊緊糾結的嚴肅面容,忽然舒展開來。
不過,即使他不笑,那深邃瞳眸英氣凜然,明亮輪廓俊逸出眾,高大身材精實健朗。身著一飄逸墨紫衣袍,乍看之下是個溫文儒雅的英挺青年,但,不可小覷的,那股難以漠視的強烈尊貴威嚴,在他舉手投足間,壓倒了在場所有人。
而腰間一把質樸卻鋒利的和劍,彷彿正隱隱訴說著主人的不凡。
若看他俊美絕倫,將他當成尋常文弱書生對待,可會吃了大虧;不過,他天生的那份霸氣,早已讓人望之膽怯,不敢輕易接近他。
今日在場眾人都是當代少見美男子,而李建德,卻正是那個光芒四射,最叫人無法無視他的一個,單用俊美二字,絕不足以形容他的萬分之一。
「礙事的傢伙又追來了。看來,這問題就留待改日再議,大家先回頭想想,找個更合適的法子。」
雖然對她的出現頗有微辭,但他臉龐所湧上足以迷倒眾家姑娘的璀粲笑意,顯然倒不是真嫌她礙事。
「今天比往常遲些趕來,敢情變得愚純多了,雖然還不夠努力。」房內一名藍衫青年冷冷回應。「既然她已至,那麼殿下,我們先行告退。」
「擇日再聚羅,殿下。」另一名白袍年輕男子咧開與李聿德有幾分相仿的微笑,和其他同伴們依序輕身躍起,轉瞬間自屋頂離開花房,消失無蹤。
偌大的房中,只剩下一個李聿德閒著沒事,獨坐桌邊。
忍不住玩興又起,就聽見他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開始說了:「真不愧是花仙閣第一頭牌,好一個活色生香的大人啊!令人……」
話未完,尖銳的怪異小鳥兒叫聲,徐徐自窗外傳來。
李聿德開始低笑著,卻故作鎮靜的繼續柔聲說道:「甜美可人的水仙姑娘,為了你,我情願……」
突然換了小貓咪的急迫叫聲尖銳地傳他耳中。他笑的更為燦爛,只是仍盡力維持冷靜,乍聽之下,倒是聽不出他說話的聲調和平日何不同。
「哎呀呀,令我心神蕩漾的水仙--」
「咻」的一聲,一枚飛刀火連刺穿門上紙窗,紮實的釘入床頭,阻斷了他繼續嘻笑。
門外,那道原該是甜美可人的嬌俏女聲,此刻聽來卻有些恐怖。
「李公子!今天是慣例向您娘親問安的日子,還請您以大局為重,別再沉溺於玩樂中。」即使週遭沒人,她依舊謹慎的沒透露屋中人物的真名。
曲青愛忿恨的絞扭著雙手,克制自己不要衝進裡頭,將貪玩的太子抓起來打一頓。「是收心的時候了,公子」
只見近來煩躁的李聿德忍不住的笑倒在桌上,為了盡責女宮對他的保護舉動笑得無法自遏。就因她的正直性格,他才故意這麼逗弄著她玩,不過再玩下去就難收拾了。
「真是個沒耐性的傢伙。」
存心將身上整齊衣裳弄得凌亂,他推開房門。「我現在就回去,可以了吧?」
「你不再不回去,只怕是皇后娘娘一查,青愛也無法替您瞞上動輒偷溜出宮的事實;到時,您的『水仙姑娘』,若擔上個『惹亂太子』的罪名,還請太子原諒奴婢辦事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