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殘酷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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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如果沒那麼多煩人的任務必須在兩天之內逐一完成,他寧可反過來摟住她的纖腰,和她繾綣悱惻地在舒適地床上消磨一整個午後時光。

  黃埔灘外,人潮雜沓,除了遊客,還有無聊閒蕩的本地人。

  寄懷別館離此不遠,伊籐選擇安步當車,和唐蓉雙雙邁過東風飯店、上海市政府……他邊走邊仔細觀察附近的地形。

  「你有心事?」唐蓉低聲詢問。

  整個路上,他一語不發,嚴肅得令人心生駭然。

  「做好你分內的事,其餘的什麼都別問。」知道愈多愈危險,他不願拖她下水。

  「是的。」她並非故意踰越分寸,只是單純地表達關懷之意,沒想到他會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們的關係到底只是風塵女子與尋芳客。

  悵悵落落的悲哀,無聲飄入心底,像許多過往晦澀的日子一樣,撕扯她的五臟六腑。

  寄懷別館外車水馬龍,午時正的宴會,十一點下到已經門庭若市。

  大門內守衛看來頗為森嚴。伊籐掏出邀請函,立即被以貴賓相待,恭恭敬敬迎入屋裡。

  衣飾麗都的名媛淑女,用一種艷羨的眼光,偷偷掃向唐蓉,接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熱烈討論這位名不見經傳,很可能是石頭縫冒出來的社交新貴。

  「不要怕,盡量表現得自然一點,誰教你讓她們嫉妒得要死。」伊籐按住她微抖的手,為她做心理建設。

  唐蓉沒見過此等陣仗,這與她三餐不繼,寒食窘困的生活直如天壤之別,怎能責怪她連舉步都要力不從心。

  「我可不可以先到外面等你?」她受不了那些不懷好意、指指點點的眼光。

  「不可以。」伊籐反手環住她的纖腰,逼她拿出勇氣,坦然面對眾人。

  許是屬於男人特有的熱力,貫注她荏弱膽小的身軀,溫暖並提振她的信心。

  他總是讓她很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他。「我好多了,謝謝你。」

  伊籐沒有放開手的打算,繼續摟著她走向大廳正中央。

  「先生怎麼稱呼呀?」迎面走過來一名身穿胭紅線繡金絲大龍花紋旗袍,披一襲貂皮大衣,富麗華貴的中年婦女。

  「趙文揚,美國大使館秘書室主任。」雷恩為他趕辦的臨時身份,在中國人眼裡可是個想破頭亟欲攀結的對象。

  「噯呀!歡迎歡迎。」貴婦人立刻眉開眼笑,邊用餘光上下打量唐蓉。「這是您夫人吧?真漂亮,好好玩玩,別客氣啊。」熱情招呼完畢,又去找另一個她眼中的貴賓寒暄了。

  唐蓉感到渾身不自在。「她是誰呀?」看人的樣子好可怕。

  「寄懷別館的女主人,李剛的妻子。」伊籐似乎心事重重,氣度雍容地酬酢不斷向前沒話找話攀談的賓客,除此之外則一直以灼慮的眸光掃視別館四處。

  唐蓉嗅出他眉宇間的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待兩人用過些許餐點,信步踱向無人角落時,他竟冷不防地執起她的手。

  「你?」唐蓉一愕,覺出有東西往她手心塞,直覺告訴她,那是張摺疊得非常細巧的鈔票,而且面額不低。

  「給你的,幫我演一齣戲。」他語音輕柔,低得除唐蓉外,誰也聽不見。

  「你說。」到了這步田地,她能做的就是惟命是從,如果她不想惹禍上身的話。

  「假裝吃壞東西,我會要求女主人給你一個小房間休息。」他把手撫在她腰際,狀極體貼。

  「就這樣?」她如釋重負,早知道這麼簡單,她也犯不著提心吊膽,屏氣凝神。

  「就這樣。」他汪洋般的瞳仁依舊蓄著莫測高深的幽光。

  唐蓉強自鎮定地點點頭,兀自走向成排餐桌選取食物。主人準備的菜式很豐富,有醺沙文魚、牛舌、冷盤、芝士、沙拉、各式糕點……多得不勝枚舉。

  她隨意選了五、六樣,便已將小小的瓷盤裝了個八分滿。嗯,真好吃,富貴人家的生活的確令人欽羨,如果有朝一日我也能——款!

  「嘔!」地毯上現出一片嘔吐狼籍。

  伊籐匆忙奔過來攙扶她,一面頻頻向主人致歉。

  「沒關係,需不需要腸胃藥?阿貴,快去拿來。」外交使節,尤其是美國人更是得罪不起,這些洋鬼子一肚子壞水。雖然他明明是個日本人,卻跑去當日裔美人,簡直辱沒祖宗……

  李剛急著差遣下人張羅,心裡頭忙嘀嘀咕咕,火大伊籐什麼人不好帶,帶個餓死鬼投胎的來狼吞虎嚥,誰的腸胃受得了這樣折騰?不犯疼才怪!

  唐蓉如願被安排到一間溫馨舒適的客房歇息,伊籐則理所當然隨侍一旁。

  「接下來呢?」她還是猜不透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到床上乖乖躺著等我回來。」他矯捷攀向窗台,估測各個房間的距離,旋即由他袖底射出一隻銀製勾環,精準嵌上頂樓的陽台牆垣。

  唐蓉好奇趨近一看,呵!那竟然是根細而黝黑的鋼索。

  「快回床上去。」話聲甫落,他龐大身軀忽然騰空而起,迅速潛入上頭另一個房間。

  受驚過度的唐蓉,頹然躺回床上,心中惻惻,不知是擔憂他,還是煩惱自己極可能無端捲入一場紛爭?

  她的麻煩還嫌不夠多嗎?每天在繼父喜怒無常的淫威中苟活,現在則是由一個火坑逃入另一個火坑,屬於少女該有的憧憬和夢想,早早隨父親被斗死在城門外一併擲入無底深淵。

  他要多久才會回來呢?李剛或李太太該不會在這時候跑進來吧?如果他們問起伊籐為何沒在房裡,她該怎麼回答?

  李剛凶凶的樣子和她繼父好像,東北角北帝廟的王相士說繼父是天生反骨,屬大凶大惡的大奸人。唐蓉就始終懷疑,她爸爸是讓繼父給出賣了、否則紅衛兵怎麼會知道她家米缸下壓了一張狀似青天白日旗的紙張?他是爸爸最好的朋友,成天沒事就往家裡竄,有得吃就吃,有得拿就拿,那雙王相士口中包藏禍心的三角眼,每回看著她媽媽時,總是賊兮兮地閃爍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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