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盜鏡是事實,他在狂風寨親眼見她出現是事實,她會武藝也是事實,一切的事實都在指出—她是叛徒!
「把眼淚收一收,留給別的男人吧!你這招對我沒用!」他譏諷勾唇一笑,強逼自己狠心猛攻,漠視眼見她受傷時,那為她飄忽而過的心疼不捨。
風臨玥只能無力搖頭,任憑他在她身上連連劃出數道猛烈傷口,她也只是勉力防禦,不曾有過攻擊他的舉動。
就算東方翠雀只是風臨玥的偽裝,可是半年來的相處……她喜歡他的心,並非虛假!她愛他早已愛到無法自拔的地步!
就算今日她會死於他劍下,也絕不傷害他!但……
當她聽見馬兒的嘶鳴叫聲時,她知道得快去救人。「我……」
該如何解釋他才會相信,她並非有意傷害他?但她無顏告訴他實情呀!
「給我住口!我不會相信你——翠雀!小心!」
對峙的兩人中,最早發現大火即將延燒過來的是東方戩。
狂風寨原就藏有不少火器,亂戰之中,四起火苗,不消片刻,整個狂風寨便陷入一片火海。
注意到她身後有火光竄出,下一刻,東方戩早已忘記心中有多少怨恨,見她即將受火焰波及,他卻想也不想便衝上前,將她撲倒在地,以身相護,為她擋下她身後隨之而來的猛烈爆炸。
他是恨她,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能明知她有難而撒手不管!
兩人的身軀都讓爆炸的熱風給震飛出去,重重跌落在地面!
刺耳折裂聲響傳來,風臨玥沒受到什麼傷,可東方戩卻猛力抱著自己左腿,臉色發青,不提他身後大片燒灼的痕跡,怕是跌落地時折了腿吧。
「你……」風臨玥難平心痛,淚水奔流,翻身急急爬向前,焦急的就要察探他情形。就算她負了他,可他仍因為救她而受傷,這該叫她如何自處呢?
但,馬蹄聲驚醒了她。娘親——娘親要被帶走了,她不能拖下去!
緊張一轉頭,她當場歆住。她不能將重傷的他留在此處啊!可是……她想了一想,她將自己僅有的玉笛交給了他護身。
「魁首!魁首!你在裡面嗎?」屋外那頭,不顧一切破門而入的是潘管事,帶著幾名精兵衝向他們。 「歹毒女人!把你的髒手拿開!別碰魁首!」
風臨玥慘然一笑。有人來救他,這樣,她也可以放心了。這是天意吧……她萬般不捨的退開,閉上雙眼,下定決心,往尚未被火舌吞噬的側門方向直奔。
「翠雀!有任何理由,你告訴我!」
眼見她要走,他再也沉不住氣。他心底其實想相信她有解釋的,可之前高傲地拉不下臉追究,但……他有預感,現在錯過她,再沒機會了!
無論如何,他不信她當真如此絕情!他不信這場愛戀,只有他一廂情願!
拖著沉重傷勢,他咬牙撐起身,一跌一跌地追上就要步下台階的她。
「終古鏡萬不能落入你父親手裡,將它還給騰龍堡,我——依舊等你回到我身邊!」他朝她大喊,他給她機會回頭。
也許要花上很長的時間才能原諒她的作為,可他無法否定,自己仍然喜歡她。如果她迷途知返,不再為虎作倀,他會原諒她!
風臨玥低頭撫上懷中終古鏡,又抬頭看著隔著火海、那一端就要追來的他,最後回頭看著爹爹逃離的方向。
她得追上爹爹,然後搶回娘親,她沒有辦法答應他,立刻歸還寶鏡。
但是,她可以保證,此鏡絕不落入爹爹的手裡。
追上她的一刻,東方戩不顧火焰即將焚身,撐著傷勢,緊緊抓住她手腕。「別走,翠雀!」
「放手!」她甩開他,毫不猶豫。沒有時間了,她再不走,娘親會沒命!
那是他第一次仔細聽到她的聲音,也是最後一次聽到她的聲音。
逃下階梯要竄入樹林前,她回頭大喊:「你——等我!我會回來的!」
她許下承諾,可山寨閣樓裡,緊接著一場又一場的爆炸聲響,完全遮掩了她的誓言。
風臨玥離去時,滿心以為他總會諒解。
可她來不及注意,他並沒聽見她的解釋,也沒聽見她的真心。
最後,閣毀樓塌,狂風寨被大火延燒三天三夜,燒盡一切人事物,半點不剩。
剩下的,只有無法諒解的慘痛傷痕,牢牢刻印在東方戩心上每一處,縱是火焚也燒不去……無止境怨恨。
第六章
就連魂魄也能輕易凍結的寒冷雪夜,寂靜大街上,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緩緩前行;母親將女兒牢牢抱在懷裡,以自己單薄衣裳為女兒保溫。
冰冷雪花隨著北風狂亂吹拂,形成令人舉步維艱的屏障,阻止她們母女再往前進。
沒走幾步,精疲力盡的年輕母親腳下一拐,整個人趴跌在地上。
這一摔,打潰她所有逞強,已將近三天未進食,這回她是再也站不起身。
「娘?」憂愁地柔柔伸手摸摸娘親發燙的額頭,連君影雖然才四歲,可她小小的腦袋十分清楚,她們母女倆這會兒是遇上大麻煩了。
她掙脫出倒下的娘親懷抱中,拉緊身上破舊襖衣,迎著幾乎就要將她吹跑的強風,屈著身子幾乎是用爬的才能前進。
她眼中只有前頭隱約透出燭光、有著高牆的大宅院;跑上階梯,舉起小拳頭猛敲門:「對不起!幫幫忙!娘生了病,走不動了,請救救她吧!」
小女孩細弱聲音,能在這狂暴雪夜中,傳到人們的耳中,本身就是奇跡。
不多時,那扇厚重大門讓人推開,走出一位約莫四、五十來歲的中年婦人;她不覺訝異地看著這前來求助的小女孩。
不等人家開口發問,小女孩連忙拉著婦人的手,啜泣說道:「大嬸,請您好心救救我娘,我給您磕頭—」
「哎呀!你先別急著哭,趕快說發生什麼事哪?」親切的中年婦人連忙拉起小女孩,跟著她去找她病倒在路旁的娘親。
忙把這瘦弱女子,扶進宅院一角荒廢客房炕上躺著,李大娘才點了燭火,意外注意到披風下,那母親的臉上身上,竟纏著一層又一層的髒污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