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個時候,他竟還敢犯顏直諫?朱棣不若蕭子暮所想勃然色變,反而苦笑起來。「也只有你敢跟朕說這種話,朕真不想失去你。」
話中,他慢慢抽出手中寶劍,深吸一口氣後,臉色拂然而變,劍鋒遙遙指著蕭子暮,所有君臣之義、欣賞之情,再也不存。
「在朕心中,你永遠是那個足智多謀、講情重義的蕭子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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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
劍即將刺中蕭子暮的前一瞬,一溜人影破窗而入,奮力一擊格開了致命的一劍。待蕭子暮看清楚,那窈窕美好的紅色背影已拿著把刀護在他身前。
「妳竟然未走……」他再也厘不清此時心中激盪的是重逢的喜悅,抑或無盡的害怕……害怕,方才利劍指著他他都不怕了,但此刻,他確確實實的感到害怕。「妳為什麼要回來?」
「你說,我忘了東西,可以回來拿的。」
她沒有回頭,用刀勢牽制著朱棣,只要她忍不住撲進蕭子暮的懷中,就是兩人的死期。
「我沒帶走最重要的東西,少了這樣東西,我也活不了了。」由她的聲音,聽得出義無反顧的愛意。「我帶不走你,相公,所以我回來了。」
蕭子暮沒有應聲,只因一切盡在否言中。他知她在想什麼,所以趕她走;她也知他在想什麼,所以她回來。她正以身體力行證明,兩人確實心意相通。
「妳不應該回來。」朱棣代蕭子暮回答,神色凝重地盯著鳳翎。「朕不會傷害妳,妳走吧!」
「你是當今皇帝,對不對?」即使她本來不知道,今天看到這個陣仗,心裡也多少明白了。「我相公為你誅除奸人,輔佐國是,公而忘私,你為什麼非要殺他?」
「其中緣由,非三言兩語可以解釋。」面對的是鳳翎,朱棣的劍幾乎頹喪的想要放下。「事關叛國之罪,原本與他有關的人,都應株連而死,可是妳救過朕,所以朕放過妳,只要妳現在離開。」
「我救過你,所以你饒我一命。」鳳翎點點頭,迅速地回頭瞥了一眼蕭子暮,這一眼,有著留戀。「那麼,我以我這一命,換相公的一命,可以嗎?」
「翎兒!」蕭子暮失聲叫出,欺身到她身前,換他護住她。「不要胡說!」他定睛在朱棣身上。「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不需扯上她。」
「不!這是我和他的事,你才是無辜被扯上的人!」鳳翎豁出去地將自己的身世揭露。「我其實是張士誠身邊勇士『十條龍』的後人,你不也搜查我們好幾年了?現在我人就在這裡,要殺要剛,劃下道兒來吧!」
「妳……」知事情再無轉圜餘地,蕭子暮悵然一歎。「罷了!罷了!就與妳做對同命鴛鴦又如何?有妻如此,我蕭子暮再沒有任何遺憾。」
朱棣顯然非常震驚,吶吶說不出話,不過,他不愧為一國之君,彈指問便冷靜下來。見著他夫妻兩人生死匪離,深情不渝的模樣,自知無論在哪一方面,與蕭子暮的這一仗不僅沒有贏,反而是灰頭土臉的輸了。
「告訴我,蕭子暮。」劍鋒微微朝下,他失去了下手的狠絕。「你那麼聰明,一定想得到的,給我一個你們免罪的理由。」
蕭子暮無語搖頭。理由可以有千百種,但就算他們無罪,朱棣仍是會千山萬水的追殺建文及張玉雲。與其如此,不如就在這裡把事情解決,從此恩消怨散。
鳳翎深知他的心意,也約略看出朱棣的矛盾,於是她舉起刀,毅然開口:「我們以江湖方式解決。我與你決戰,若我勝,你永不再過問我們的事;若你勝,我與相公任你處置。」
「這不公平,我對妳根本下不了手。」他又揚起劍,鋒頭對著蕭子暮。「我的目標,始終只有一個。」
「我們夫妻一體,想傷他,問過我的刀吧!」廢話再不多說,鳳翎搶先攻上朱棣,不讓他有叫喊部屬進來肋拳的機會。
朱棣也並未叫嚷,悶著聲反擊回去。這一戰已非捉拿叛逆這麼簡單,而是關係到他個人榮辱,以及能否斬斷對她的情絲。只不過他守多攻少,偶一出之的猛攻,全是針對她身後的蕭子暮而發。
斗室之內,太過凌厲的攻勢伸展不出,雙方都是綁手綁腳,因此功力略勝一籌的鳳癩也無法全力鄬為,兼之考慮到身後的蕭子暮,以及門外的侍衛軍,相形於朱棣的沉著,她反而落在下風。
蕭子暮冷靜地看著打鬥的發展,在這個危急存亡的時刻,他的專注力格外集中,腦中不停醞釀著扭轉局勢的方法。方纔,當劍鋒落下的一刻,他看出朱棣心志的動搖,再加上他絕無可能傷害鳳翎……他想,他必須冒險搏一搏。
謀定了策略,蕭子暮暗自由袍袖中拿出一幅畫軸,這原本是他獨處府內面臨死亡之時,用來沉澱心緒的工具,但現在,他要用它來保命。
朱棣一劍逼退鳳翎,而她往後退的同時,卻也不甘示弱地扭腰橫掃,化去他攻向蕭子暮的劍招。覷準了打鬥到了關鍵時刻,蕭子暮刻意站在鳳翎的守備範圍之外,沉聲說道:「皇上,你想要的畫軸,現在正在蕭某手中。」
果不其然,朱棣一個變招,立刻往聲音來源刺去,鳳翎心裡一驚,但想阻擋已來不及。蕭子暮昂然迎接赴陰的一劍,手中畫軸在身前啪一聲的展開,朱棣的劍尖到了他胸口,就在將刺破畫軸,插入他體內時,招式卻硬生生地停在那兒,再也刺不下去。
因為朱棣看清了畫,畫上的人不是張玉雲,也不是任何一個人,而是一個活色生香、嬌艷如花的紅衣麗人——鳳翎。
他終是傷不了她,無論是人,還是畫。而他更瞭解到,自己再文采卓然。,也不可能捕捉到她這麼美的神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