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嘀咕:「你也沒有啊!」
她沒聽見,繼續說:「事情發生時,項瑀與劉繼業一同出現,而後姚瀛和唐秋思一道下樓。項瑀若清白,劉繼業也清白;唐秋思若清白,姚瀛也清白;除非有人在掩護嫌犯,要不,根本就沒有兇嫌。」
「那傭人呢?」
「那天剛好傭人放假。」
「於懷素呢?」
「她有固定上美容院的習慣,當時她正忙著保養皮膚。」
「我明白了,怪不得妳要我查明那些事。」
他們溫柔而且有默契的彼此對視,一會兒後,她傾身向前吻吻他的面頰。
「晚安!謝謝你送來這麼好喝的牛奶。」
「晚安!」他走到門口,又轉身,「把門鎖上,小心門戶。」
「防誰啊?」
「每一個男人。」他頓了頓,「包括我。」
她想笑,然而他認真的神色,使她笑不出來。
第四章
接下來半個月,紫蘇為於家姊妹輪流畫素描,掌握住她們每一角度的美,然後開始打底,正式作畫。餘暇,她常邀還幽四處走走。有一天,她突然拉著因陽光滋潤而氣色大好的還幽直闖進桑世軒的律師事務所。
「二哥,我帶我的新朋友來看你。」在桑世軒乍見美人而整個人呆怔住的當口,袁紫蘇在他耳旁輕聲道:「她因遭逢不幸而喪失記憶,拜託你給點好臉色,別嚇著她。」
「失去記憶?」桑世軒驚叫一聲,此種表現實在有負他「冰男」的名聲。
「還幽,你不要在意,我二哥向來很少笑的。」
於還幽被嚇住似的一臉蒼白,閉上眼睛,搖搖頭。
「你看你啦,二哥!」袁紫蘇不悅的一嘟嘴,忙讓於還幽坐在會客椅上。「你不打算結婚也不必看到美女就橫眉豎眼,臭著一張臉。現在我把她交給你,你幫我看好哦,人若是不見了我找你賠。」她急著要走。
「你去哪裡?」桑世軒的口氣焦躁。
「借用貴事務所的化妝室行不行?」袁紫蘇沒好氣的頂回去,弦外之音大有──要不然你以為我來幹什麼?
桑世軒揮揮手,放她走,一臉陰沉的獨坐辦公,以行動漠視窈窕淑女的存在。她覺得非常孤獨,臉上掛著令人心酸的笑容,比哭更教人看了難過。
「袁先生……」她怯怯的開口。
「我姓桑,桑世軒。」他帶著冷酷的聲音說:「很高興你已忘了我,冰雕美人!姚瀛呢?劉繼業呢?他們怎麼沒有隨侍在側?」
似乎有些事情觸動了她的腦海,她用一種清晰、柔軟而奇特的語調說:「你認得我?」聲音高昂的興奮起來,「你認得我!我看得出來。請你……請你多告訴我一點過去的事情好嗎?不管什麼事,把你所曉得有關於我的事全跟我說好嗎?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求求你!」她激動得橫過桌面,一張瑩潔、帶著纖弱氣息的臉蛋與他嚴肅中揉和三分驚詫的面孔相距不過咫尺,她的無助、脆弱、敏感,那樣赤裸裸的呈現在他眼前。
他半晌無語,只是凝注著她。
她等了等,等不到隻字片語,不由跌坐椅上,盈盈目眶中滾出兩行淚珠。
「我明白了,過去的我一定很壞、很討人厭,所以你無話可說。姊姊騙我,姊夫騙我,姚瀛和劉繼業也和他們聯合起來騙我,說我害羞、敏感、不善與人親近,其實不是這樣,對不對?我大概很傲慢、很冷淡,所以你這麼討厭看到我。」
他的眼神有點迷濛,彷彿內心正在猶豫、掙扎。
「你──真把過去全忘了?」這不是咄咄逼人的質詢,只是友善的疑問。念及過往雲煙,他心中仍舊一陣瑟縮。
她沉靜的點頭低語:「有時候,我會想也許忘掉過去也好,姊姊和姊夫那麼熱心的邀來姚瀛和劉繼業回家同住,偶爾唐秋思也來,都希望能藉著他們的交談使我憶起過去的自己,可是,他們總說我的好,不說我的壞。一個人怎可能只有優點而沒有缺點?沒有人說我一句不好,反而使我內心不安,或許過去的我有種種令人厭惡的地方,每個人均避過不提,是事先商量好?抑是全新的於還幽比較討人歡喜,希望我維持現今的模樣?」
「不是,不是。」桑世軒突然站起身,僵硬的臉上有種解脫的神情。「我沒有資格數落你哪個地方不好,我本身不也閉鎖心田,抗拒他人的接近?如今我逐漸明白,你並非冷淡或不屑於跟男性交往,我們是一式一樣的人,外表堅強,內心害羞,是精神上的侏儒,可憐而卑微的。」
這位美麗且惹人憐愛的女人,像受到槍擊一樣,渾身震了一震,「你真的這麼認為嗎?確定我沒有可怕的缺點或……曾經做出令人憎恨的事?」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那是有了?告訴我,拜託你坦白對我說,不管好的、壞的,我都可以接受。」她已感覺到眼前霧氣迷濛,珠淚欲滴。「你不會明白我的感受,過去兩個月我根本不敢出門,我害怕見人,因為當我面對一個人時,我完全不曉得他是我原該記得的朋友,還是從未謀面的陌生人,我怕表錯情,我怕得罪朋友,我怕……」
「別說了。」他再也無法制止自己,伸出手輕輕擁她入懷,「沒有人狠得下心來苛責你,包括我。」
「你?」她仰臉迷惑的望著他,「我們是好朋友嗎?」
「曾經是。」
「曾經?發生了什麼問題嗎?」
他猶豫了一下。「算了!不愉快的事情何必去提它。」
但是她搖搖頭,「你不說,一定仍在恨我。」
「沒有這麼嚴重。」他搖搖頭,又聳聳肩,「好吧!我說。我大三、你大二時,戲劇社的副社長姚瀛邀我共演『楚漢爭霸』,你演戚夫人,我飾張良,本來只是一齣戲,誰知後來我卻被你所吸引,生平第一次追求女孩子,卻連連碰壁。當時我年少氣盛,不瞭解你本性羞怯,直道你似別人所形容的高傲、冷漠,仗著花容月貌不將男生放在眼裡,托你姊姊退還我寫給你的情書,而姚瀛和劉繼業又時常和你在一起,三個人聯成一線似的向我示威,我深受打擊,從此就很討厭漂亮的女孩子,如今回想,太小家子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