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熾熱的大眼睛沉沉的看著他,似乎深受打擊,淚水盈溢眼眶,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忘了也好,我也正想把它忘了。」桑世軒掏出手帕拭去她的淚水。「解開心中的結,應該高興,別再哭了。」
「可是……我……」
「咦?」袁紫蘇沒頭沒腦的撞進來,看他們一個淚眼婆娑,一個柔情安慰,更加沒頭沒腦的問:「你們在幹嘛?」
於還幽紅著眼眶說:「你二哥是我的學長。」
「這麼巧啊?!」袁紫蘇不怎麼相信的表情明寫在臉上。「二哥,你不是意圖趁著人家喪失記憶,亂編一篇鬼話,作為贏取美人心的伎倆吧?」
「我不是作家,沒有你會編。」桑世軒皺起眉頭。
「嘻,多謝誇獎!不過要我相信你也很簡單,只要你敢到還幽家走一走,見見項瑀、於懷素、姚瀛這些人,很快可以分出真假。」袁紫蘇向桑世軒下一道戰表,又轉向於還幽,「防人之心不可無,要小心啊!」
「他是妳二哥啊!」
「公私分明,絕不護短,是我的大優點。」她大言不慚的說:「現在你是我的僱主,我有責任維護你的利益,即使你單憑感覺認為我二哥不是『見色忘妹』的人。如果你直覺我二哥是個好人,很簡單,你不妨邀請他上貴宅坐一坐。他去了,表示他有誠意、不妄言;若沒去,你只好傷心又給人騙了。」
「誰敢騙她!」桑世軒替她生氣。
「才多呢!光是這兩天就有不少登徒子當街想認識她,一聽她忘了過去,一個個比我這號職業作家更有編故事的天才,講得口沫橫飛、天花亂墜,若非我夠機警,捉住一絲破綻立即不客氣的反擊,她早給人騙去賣了不只十八次。」
「還幽,你受苦了。」桑世軒先前那冰冷、設防的態度消失了,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聲音也柔和起來,「你放心,我不會拿你開玩笑。明天晚上,我去拜訪你。」
於還幽羞怯的低了眉,眼眸深處卻閃著幾個月來沒有出現過的光輝。
袁紫蘇吐吐小舌,暗自好笑,發誓不結婚的「冰男」和有名的「冰雕美人」,兩座冰山撞在一塊,竟也能夠擦出愛情的火花!看來,沒有什麼怪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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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掌握了模特兒的線條,紫蘇下筆飛快,跟她寫小說的迅速不相上下。她常笑自己無法成為一名專業畫家的原因就在於她不耐磨。
從天濛濛亮到日落西山,除了吃飯、上洗手間,她手不停的揮灑美麗的色彩,也苦了於家姊妹,她不說停,她們不敢動上一動,否則必招來一陣咆哮,這才悔不當初,原來畫家不分大牌小牌,一沉醉於畫藝上,個個算是半個瘋子,講不通道理的。
「好了,」袁紫蘇丟下畫筆,吐出一口大氣。「大功告成!你們愛做什麼就去做吧,剩下的只是局部的修飾。」
「我們終於可以動了?」於懷素擺了一天姿勢,表情都僵硬起來。
「請便。」袁紫蘇像是一點也不知模特兒之苦,還嘲弄的看她們一眼,「兩位貌比花嬌,卻不是理想的模特兒,神情姿態不夠自然,幸虧我尚有幾分想像力,將你們平常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嬌模樣轉移至畫上,這才見得了人。」
「哪天換你當模特兒擺一天姿勢,你才曉得我們的苦。」
「苦?我怎沒聽過我那位御用的免費模特兒叫過一次苦?女人就是不經磨!」
「誰是你御用的模特兒?告訴我們,也好向他討教秘訣。」
「桑小鰈囉!」
於懷素念及那位秀氣的大男孩,不禁微微一笑。真少見到那樣漂亮的大男孩,性情溫柔,耐心十足,跟在袁紫蘇身旁團團轉,將她的話奉為聖旨,真虧得他甘之如飴。
「桑小鰈為什麼叫桑小鰈?哦,我不是說這名字不好,而是犯疑,通常父母不會替男孩子取『小X』作為名字。」
「你猜對了,這原是女兒的名字。他上有三位哥哥,懷他時父母均認定這胎是女的,事先取好芳名『桑小鰈』,蝴蝶的蝶。總算後來報戶口時,他老爸沒有失望得理智全失,及時將蟲字旁的蝶字,改成魚字旁的鰈字。不過,我管他叫比目魚,聽來男兒氣些。」阿蘇咯咯笑著,那語氣透露著她對比目魚的親愛。
說人人到,桑小鰈跑進來告訴她們:
「二哥來了,他說想見於還幽,為什麼……」
於還幽等不及聽他說完,已飛奔而出。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他們不過慢了幾秒鐘,就聽到於還幽的慘叫聲。他們衝下樓的速度和桑世軒衝上樓的速度不分軒輊,乍見於還幽撲倒於二樓樓梯口,大家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她情急之下由三樓摔至二樓,造成昏迷不醒。
桑世軒只覺心臟似已停止跳動,全身力氣都被抽走了,無法呼吸,如同雕像般動彈不得。直聽到有人尖叫「叫救護車──」、「不,太慢了,自己開車去!」他一個命令一個動作,抄起於還幽昏迷的軀體橫抱在懷,急亂中,心心唸唸的唯有:我愛她!我不能失去她!
這念頭在心底存在有多久了?他不知道,就那麼突然的,它浮出腦海,在心湖迴盪著,清晰、明確而堅定。
原來許多年以來,他不停的在自欺欺人,說什麼抱獨身主義,說什麼女人全是不可理會的,說穿了,只因曾經滄海,對流水不屑一顧罷了。
男人不作興多愁善感,不作興掉眼淚,他只能渾身哆嗦的抱著還幽坐在後車廂,將車子交由紫蘇去開,面如灰土的催促:「快!快點!快!」
紫蘇巴不得有機會飆車,連忙直衝街心,在旁人看來,這輛深藍色賓士像是氣急敗壞的火爆小子,目中無人的橫衝直撞,助手席的桑小鰈嚇得心臟急遽的跳起來。「老天!我還活著嗎?還是正往地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