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雲上,雲上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22 頁

 

  「生命的光輝!」之翔喃喃念著。「原來生命的光輝是要用生命做代價的!」

  康柏在門邊沉默的再站一會兒,悄然而去。生命的光輝要用生命做代價,這代價雖巨大得無可比疑,然而,效命疆場,馬革裹屍,是好男兒又豈有選擇餘地

  康柏、之翔這一批熱血男兒,在這空前大時代的洪流裡,為著國家,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投進去,沒有國豈有家,沒有大我豈有小我

  之翔仍然靠在牆上,他在沉默中找回自己失去的信心、勇氣與鬥志,冬輝的陣亡侵蝕的是他的良心,然而,他的軀體仍得保持挺立,他的意志仍得保持堅定,他的信心、勇氣和鬥志必然倍增,今後他不僅要為自己作戰,還要為冬輝作戰!

  那個為朋友、為義氣而含笑赴死的男孩子,他的身體死了,他的靈魂不死,因為——之翔決定為他而活得更堅定,更硬朗!

  冬輝的生命照亮了之翔,誰說他死得冤枉,誰說他死得沒價值!

  在無可補償的情形下,之翔替冬輝立了一個衣冠塚,他是死得壯烈,連身體都化作塵埃,在空中四散了。之翔又在成都最大的昭角寺為他打了一場齋。

  之翔、康柏和所有隊友都參加,小怡、小真、小曼姐妹也都去了,無論如何,每個人心中都覺得冬輝是死得有些無辜。

  小曼不信佛教,她無法忍受打齋的長時間等待,她來只為表示對死者的敬意,她在靈前行了三鞠躬,坐了一會兒,就悄悄地退出來。她不以為康柏會跟著她,康柏到底是冬輝的隊友,他該坐在那兒和所有隊友一起的!

  可是,他出來了,跟在小曼後面。

  「你不該出來的,難道你不怕隊友講話」小曼看他一眼。

  這些日子,他們倆的感情進展得緩慢而含蓄,很「小曼式」的。康柏一貫的作風是速戰速決,但他在小曼面前無法施展!

  「不會講話,我們都不注重形式,『他沒有表情地,」我心裡致敬和紀念就夠了!「

  「你——有心事」她再看他一眼。

  「我對生命失去了信心!」他認真地。

  「因為梁冬輝的死亡」她問。

  「也不全是,」他摸摸鼻尖。「我們的抗戰—叫爾能看到盡頭嗎」

  她沉默了。戰爭的盡頭,誰能看得見呢當初誰又能想像得到這戰爭會拖了七年多,以後還會打多久,有希望嗎任誰都找不出答案吧!

  「你不是說過生命講究光輝和火花嗎」她說。

  「但是——另一個世界也有你」他似真非真地。

  「別把我扯進你的生命中!」她也不認真。

  他不在意的一笑,兩個多月,他已瞭解她外冷內熱的個性,她時時表露的並非真感情,真意念。

  「這件事對之翔打擊最大!」他說。

  「姐夫有姐姐,你放心!」小曼很有信心。「姐姐能重新振作他!」

  「不是振作,之翔已很振作了,」康柏說得很怪。「該平衡他!『

  「平衡」小曼不明白。

  「之翔情緒不平衡,時時刻刻想為冬輝報仇,但這仇卻不是他一人能報的,要靠所有中國人的團結,」康柏很少說這麼嚴肅的話。「他的情緒激昂——不適於飛行,作戰!」

  「我會告訴姐姐!」小曼懂了。「想不到——你倒想得很周密的!」

  「外表的康柏,只是一半的我,」他望著她笑。「內在還有另一個康柏!」

  「怎樣的另一個康柏」她問。

  沿著平坦的青石路,他們慢慢走出昭角寺。

  「你慢慢發掘,好嗎」他有深意地。

  出了昭角寺,她站定在馬路邊。

  「你們飛行員不是不願意到寺廟中去的嗎」她不回答他的話,另找話題。

  「我不同,我喜歡寺廟,更喜歡墓地!」他說。

  「墓地!」她意外了,誰會喜歡那種不吉祥的陰森地方。「為什麼」

  「因為,在墓地裡,我才更能發覺生命很可貴,活在世界上也是件可喜的事!」他說,「埋在泥土之下一定很氣悶,很難受!」

  「說得——怪得有理!」她笑得充滿了陽光。「明天我們去青羊宮趕花會!」

  「你喜歡那種熱鬧」他凝望她。

  「冬天了,我想去買個暖手爐!」她說。

  「只是這樣」他追問。

  「青羊宮許願很靈!」她忽然說。

  「許願」他眼睛一亮。「好!明天去!」

  「你也要許願」她微笑著問。她很高興他肯去。

  「誰規定我不能有願望」他搖搖頭。「說不定你的願望和我——殊途同歸呢!」

  「又瞎扯!」她臉紅了。為什麼臉紅他說中她的心事

  他眼定定地望著她,好久,好久。

  「小曼,你知道什麼時候你最美,最吸引人」他說得一點也

  不正經。「臉紅時!」

  「康柏——」她不依了。

  「臉紅顯出了你的嫵媚,把你的冷漠降到最低!」他說,「你又要臉紅了嗎」

  「能不能不說了」她簡直羞不可抑。

  「下次只能對著我臉紅,」他眨眨眼。「讓那個川娃兒看見,我會忌妒!」

  她深深吸一口氣,努力平靜蕩漾著漣漪的心。

  「知道一件事嗎沈欣的爸爸就要做成都市長了!」她扯出好遠的題目。

  「川娃兒沈欣還有個有辦法的『老豆』嘛!」他瞇著眼笑。

  「『老豆』指什麼」她不懂。

  「廣東俗話,爸爸的意思!」他說,「小曼,川娃兒的爸爸做成都市長會影響你嗎」

  「我,」她指著自己。「怎麼可能」

  「好!那就行了!」他握住她的手。「以後不許再提他!」

  「是你先講他的!」她抗議。

  「以後永遠不講!」他舉手作發誓狀。

  「他得罪過你嗎你們只見過一次,還是你氣走他的!」她笑。

  「我怕以後他會氣走我!」他不真心地!

  小曼不語,走了好一段路,才慢慢說:「他——沒有再來找過我!」

  她是想表明什麼的,他知道,握著她的手更用勁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他誇張地,「他不是我的對手!」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