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是好人,但——和我想像,和我聽別人說起的不同!」康柏說。
「那根本不是以前的爸爸,我對他現在的一切也覺得陌生,不僅陌生,還——擔心,」小曼看見那奪目的翡翠。「大煙、女人已奪去了他最寶貴的一切!」
康柏皺皺眉,他滿心喜悅地趕來,怎麼和小曼談這令人不愉快地事七天的分別,相思,他們該有更甜蜜的相聚才是!
「小曼!」他突然提高了聲音, 「我有一個最好的提議,你聽了一定高興!」
「是什麼」小曼精神為之一振。
「今天天氣這麼好,不太冷,該去郊外逛逛,」他一邊想,一邊說,「你不是一直想去逛青羊宮嗎,我知道這幾天有集會,去不去」
「靈感嗎」她果然高興了,臉上陽光再現。
「訂婚之前,去許個願,摸摸青銅羊吧!」他瞇著眼睛笑,笑得——半真半假。
「不信你會相信許願、摸銅羊那一套,」小曼說,「我只想買個竹編的小烘籃!」
「走吧!」他擁著她的肩。
「現在去,你不去見媽媽」她考慮一下。
「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見她,」康柏笑著,「但訂婚前,怕只有這次機會去青羊宮吧!」
小曼嫣然一笑,隨著他下樓。他們各自騎一輛腳踏車,興高采烈地迎著陽光,朝西門外進發。
青羊宮是一座寺廟,每逢二三月花季,就有花會,各地各處的特產都集中在這兒出售,趕花會也就是趕墟。在這兒吃的,用的,玩的,真是應有盡有,尤其在廟堂的前面西邊走廊上,賣的各種木刻小玩意,真是精緻玲瓏,人見人愛,更有竹編的各種器皿也甚出色,其中所編小烘籃更是人人急購的東西。在冬天,拿著暖暖的小烘爐,外面拿個小竹烘籃,真是又舒服又灑脫,還有一股說不出的風味,甚至年輕、時髦的女學生也是人手一個呢!
更有——青羊宮前的銅羊,據說十分靈驗,摸它的頭可以補頭,不會頭痛;摸它的肚子可以補肚子。幾乎凡是到青羊宮的遊人,管它信是不信,總是摸摸銅羊,討個吉利。
小曼和康柏到達時,正是青羊宮熱鬧非凡之時,也許今天的陽光特別暖吧!人多得水洩不通。他們找到一家茶館,給了點錢,寄存了腳踏車,也隨著遊人到處逛。
「真熱鬧,」康柏是外鄉來的,自然沒見過這種場面。「除了躲警報時,我相信沒這麼盛大的場面。」
「這是成都最熱鬧的花會嘛!」小曼瞪他一眼。「在成都,除了跳舞、看電影、吃館子,你還去過哪裡」
「什麼地方都沒去過,」康柏聳聳肩。「你所說的望江樓、雪濤井都沒去過!」
「土包子!」她笑了。
「訂婚之後,你帶我走遍成都每一個角落!」他望著她。他喜歡她在陽光照射下才顯出的幾粒小雀斑,這雀斑使她的美更是——活生生的!
「沒有那麼好的精神!」她站定在銅羊邊。
許多人都在摸銅羊,有人摸頭,有人摸肚子,有人摸腳,都是一本正經的,看得康柏瞪大了一雙眼睛。
「他們做什麼」他小聲問,「摸羊許願」
「摸頭補頭,摸腳補腳,」她停下來,惡作劇的淺笑在嘴角擴大。「康柏,你摸摸它的心!」
「心」他想也不細想地指一指。「這兒嗎」
「算它在這兒吧!」她笑,「正經地摸一摸!」
康柏真的去摸一下,然後轉回頭來。
「為什麼摸了對我好」他孩子氣地問。
「怕你那顆風流花心不完整,摸一摸,補一補!」她笑起來。
「你——捉弄我!」康柏捉住她。「等一會兒我會報復!」
「難道不是」她仰起臉來嬌俏,嫵媚,令陽光都為之失色。
他眼中掠過一抹奇異難懂的光芒,好半天,他才說:
「你總在懷疑我,是嗎」
「開不得玩笑嗎」她仍是笑。心中卻不免起疑,提起這件事,他總顯得特別緊張。
「別拿這種傷感情的事開玩笑,」他皺皺眉。「小曼,有一個問題,若是——」他住口不說。
「若是什麼」她追問。
「若是我真——對你不忠實,你會怎樣」他問。他在笑,笑得那麼——可惡。
「不知道!」她想一想。「現在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我要你告訴我!」他固執地。
「嗯——」她想。「真是說不出,要看當時的情形而定!」
「會不會掉頭而走,從此一刀兩斷」他瞇著眼睛。
「不會那麼便宜你!」她也笑了,指著前面的地攤。「看!我要的小烘籃!」
她岔開了話題,也許不是故意的,他若再追問,就太露痕跡了,於是住口不說,隨她前行。
地攤上堆滿了小小的、雙手可握著的竹編小籃子,許多女學生、大姑娘都蹲在那兒挑選著,它模樣兒並不怎麼特別,倒真是最受歡迎的。
「就是你要的小烘籃」康柏問。
小曼點點頭,隨手撿了一個,很快地付了錢離開。她的動作令康柏好奇,她怎麼不像那些人般的挑挑選選
「你買東西不喜歡挑選」他凝注著她,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他的眼中只有她。
「小烘籃不需要選,」她揚一揚手中的竹籃。「它總會有點小刺,回去用剪刀修一下就行了!」
「有刺」他接過來看。「那多危險」
「你不明白,」她再次拿回來。「烘籃新的時候不好用,但越用越好,用到後來竹子變黃、變深時,又滑又光,那才是最好用的時候!」
「那豈不是要經過一大段艱辛的過程」他眼中光芒一閃,含有深意。
「任何事的成就都必須有艱辛的過程!」她深思著說,「而且經過長時間的——培養,培植,該——更醇!」
「你是說酒」他靠近她耳邊說。他是故意的。
她微微一閃,躲開了,這麼多人,她感到難為情。
「你可惡,明知道我不是說酒!」她薄嗔。
「不是酒是什麼」他似笑非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