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小真倒在床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原來結婚比十節課還辛苦,好在——也只有這一次!」
「你還想幾次?」立基捏捏她的臉頰,轉身出去。「你們快換衣服,就要敬酒了!」
小真只好再從床上起來,強打精神預備一切。從窗口望出去,燈火輝煌的雲公館真是到處人頭攢動,花園裡、正廳、偏廳、花廳、長廊都坐滿了人,門口還不斷地有客人來到,天!真有那麼多人,全成都的人都來了嗎?
「要敬那麼多桌酒,明天天亮也敬不完!」小真擔心地。
「誰要你敬那麼多桌,象徵式的而已!」小怡在進門處。「范師長來了,還有沈白謙伯伯、戴伯伯、楊師長、黃伯伯都來了,小真,你的面子好大!『」誰認得我?還不是爸爸的面子!「小真說,」咦?小曼呢,她躲到哪裡去了?「
「換衣服!」小曼從屏風後面出來。又是一身不同的淺藍曳地旗袍,高貴、嫻雅中又顯得端莊。「可以走了!」
三姐妹一起走到正廳處,會合了立基和男儐相,就開始艱辛的敬酒,雖是象徵式的,也得走完每處擺酒席的地方。
從長廊繞回來,小真正待透口大氣,小曼卻大步逃開。
「不能再陪你們,又累又餓,讓我先休息一下!」小曼邊說邊走。
「小曼,十點鐘在花廳有舞會,」立基叫,「你一定要來,都是同學!」
小曼心中莫名其妙的一陣猛跳,也沒回答,逕自回房。舞會——那是好多世紀以前的事了,久得幾乎不復記憶!舞會——不會再有任何奇跡出現,奇跡只有一次,不是嗎?曾屬於她的,已從指縫流逝,舞會,還有什麼意義?
小曼決定不參加,無論如何都不參加!
臥室裡是寂寞、安靜的,和窗外的熱鬧成強烈的對照,忠心的天香在屋裡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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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你怎麼不出去呢?今天你也是客人嘛!」小曼說,「不必服侍我,你去吧!」
「不!三小姐一定肚子餓了,我去叫人送進來給你,我陪你!」天香很體貼。
「你不去熱鬧一下?」小曼靠在床上,輕捶著發酸、發脹的小腿。
「不——」天香欲言又止,終於轉身出去。「我去通知他們送茶來!」
小曼也由得她去。反正她不想出去湊熱鬧,有天香在這兒陪她就行。天香去了好一陣子,該回來了吧?在床上移動一下,改變一個姿勢,房門響起來。
「是你嗎?天香,」小曼坐正了。「沒有鎖門!」
「卡『的一聲輕響,房門開了,開門處站著不是天香,不是剛才敬酒時見過的任何一個客人,不是可以想像到的朋友,親戚,是——是——小曼霍地從床上跳下地,赤著腳,張著口,呆住了。以為在做夢,她以為不是真的,絕不可能。下午小真還說在重慶的人,怎麼突然站在她的面前?呆呆地凝視他,漂亮依舊,出色依舊,灑脫依舊,就連那吊兒郎當、玩世不恭、色迷迷的眼光也依舊!他也凝視著她,視線相交處,連那激動,那興奮,那——深深、濃濃的情也依舊,是時光倒流?是——夢境?
「你——好嗎?」她走前一步,順手關上房門。低沉帶磁性的聲音撞擊她的心靈深處,她覺得連呼吸都不暢了。
他穿著整齊的軍服,戴著軍帽,帽簷壓得低低的,眼中光芒卻亮得驚人,亮得——連那僕僕風塵之色也難以覺察了。也許是久別,也許是思念,也許是他那特別的笑容,他今夜看來——是出奇的漂亮。
「你——沒想到!」她終於控制了自己的情緒,只是表面上。她迅速地穿上鞋子,撫平了旗袍。好奇怪,他們似乎是初次見面一樣,中間曾有的恩怨在互相的模糊喜悅中消失。他顯得有絲拘謹,有絲緊張,他定定的眸子始終在她臉上,就怕她會突然消失似的。
「我剛從重慶趕來,自己開一輛吉普車,」他下意識拍拍身上灰塵。「我得到消息太遲了!」
「你終於趕到了!」她想避開那令她心跳加快的視線,卻是那般困難,她終於再見到了他!
「是!」他微微一笑,漂亮得令她心顫。「歡迎嗎?」
他再來,此時此刻,可能改變她的個性、她的原則、她的決定?歡迎嗎?
「該說歡迎的是立基和小真,不是我!」她閃避了。
「我——」他想說為她而來,卻忍住了,他的自尊心太強。「又是一身淺藍,你美得使人受不了!」
「很——奇怪的話,」她覺得壓力巨大,抗拒困難。「你知道我總是穿淺藍的,那是一種缺陷美的淺愁!」
「缺陷美的淺愁!」他咀嚼著這幾個字。她是指他們之間的感情嗎?「很有意境的一句話,淺藍!」
「重慶——好嗎?」她轉開話題。她不能淨讓他談她。
「重慶——」他不置可否地搖頭。「沙漠,愛情沙漠!」
小曼有些難堪,他們之間——還可能談愛情?他可是在試探?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她又閃避了。
「天香說的,」他笑了,他的吸引力,似乎能從每一個動作中表達出來。「她可是替主人歡迎我?」
小曼微微一皺眉,他突然又說:「終於——又見你戴花!」
她下意識伸手摸一摸那花,她記得以前也有一朵花,也有這麼一次,那是初次見面,他替她把已取下的花戴上去,他說——「別答應其他男孩的約會,等我!」
「你——今夜可有約會?」他問。
她的心一顫,是開始,或是結束?她怎麼連自己也弄不清了?康柏再來——愛火再燃?
「是——個舞會,」她說得結巴,又語無倫次。「我知道十點鐘——」
「推掉約你的任何人,」他強硬又霸道地,「你做我舞伴,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