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拒絕得那麼吃力,那麼辛苦,那麼困難。「我不能這麼做,也不願這麼做!」
「雲小曼!」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手是冷而顫抖的,他——也激動?他緊緊地盯著她,眼中有怒意。「他是——誰?為什麼不能?不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不平靜地。
「不需要明白!」他狠狠地說,「我要——你陪我!」
「我說過結束!」她努力使自己堅定,好困難,好痛苦。
「結束?!」他誇張地大笑起來,「你結束的只是表面,只是形式,你摸著良心說,你能結束感情?」
「你怎知我不能?」她一震,卻故作堅強。
「你不能,你永遠不能!」他盯著她。「你是雲小曼,我是康柏,還有誰比我更瞭解你?」
退縮了,軟了下來,瞭解!誰能否認呢?他們曾愛得那麼深,怎能不瞭解?
「你——為什麼再來?」她歎一口氣。
他深深地凝視她,手指放鬆,霸道消失。
「你真不知道??」他問。
「我只知道再見面——只有徒增——負擔!」她很小心地用詞。
「不是負擔,是痛苦!」他糾正她,輕輕地歎息。那樣一個玩世不恭的人也歎息?
「既然明白,就不該來!」她說。
「當初愛得辛苦,愛得疲乏,如今——想念更令我發狂,我想你,小曼,」他正色說,從來沒見過他那漂亮的臉是那樣——失神。「再不見你,我怕控制不住!」
「康柏,請別——開玩笑!」她避開去。她怕自己的原則、自己的決定隨時要崩潰了。
愛的力量大得有如排山倒海,她只是一個女孩子,她有什麼力量抗拒?何況——她不是也在愛嗎?
「小曼——」他突然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胸前。「小曼,這麼久,這麼多的懲罰——還不夠?你真要我死——才能原諒?」
「不——」她的心在抖,她的聲音在顫抖,她深埋的感情有如衝破堤防的海水,一下子氾濫了。
「小曼——」他用力擁住她,抱住她。「小曼!」
氾濫的感情終於淹沒了她,什麼原則,什麼個性,什麼決定,在那經過長久折磨痛苦的愛情之前,完全瓦解,愛就是愛,還有什麼道理可講?
再沒有掙扎,再沒有矛盾,再沒有負擔,再沒有折磨人的原則,她滿足、恬適地在他胸前依偎了好長,好久的一段時間,讓彼此的靈魂更接近,讓互相的心靈更緊密。
是結束,還是開始?
愛情,就像波濤洶湧的大海,沒有一帆風順的平靜,也不是永遠狂風巨浪,然而那浪濤——綿綿不絕,生生世世,永不止息,永無盡頭,這就是愛!
「小曼,」他輕輕地抬起她下巴,他看見那美得令人心都痛了的臉上掛著晶瑩的水珠,那沉默的淚水——他情不自禁地吻下去。「小曼,叫我怎能——不愛你呢?」
她眨一眨眼睛,淚珠掉下去,露出了淺笑。
「所有的愛情——都這麼辛苦嗎?」她問。
「也許我們都太緊張!」他歎一口氣。映著她的黑眸,卻是神采飛揚。
「為什麼不說——有人不負責?」她輕微責備。
「小曼,看在我開了大半天車子的份上,放過我這一次,嗯?」他又恢復了笑臉。
房門又在響,天香帶著廚房工人送上飯菜,那幾乎可擺滿一桌子了。這個靈巧的丫頭,來得真合時呢!
「三小姐,不要我陪了吧?」她扮了一個鬼臉。
「怎麼吃得了這麼多?」小曼難為情得顧左右而言他。此刻的心情,真是輕鬆得想飛。
「康少爺吃啊!」天香笑,「康少爺啊!這些日子你不來,三小姐好寂寞,整天不開心,你以後要時時來啊!」
「天香——」小曼漲紅了臉。
天香伸伸舌頭,一溜煙地跑出去,那高興、輕鬆的笑聲傳得好遠,好遠,好個慧心的姑娘!
算是——雨過天晴嗎?
十點鐘的時候,傭人們已整理出樓下的花廳,留聲機也響起來,立基和小真的舞會開始了!
正如立基所說,全是同學,隊友,全是朝氣勃勃的空軍健兒,誰也想不到,竟有一個大家都熟悉的不速之客。
舞會已開始了好一陣子,幾乎所有人都在舞池中,靠後樓梯的門邊突然出現了一對光芒四射的人,一身淺藍的小曼早已耀花了人們的眼睛,小曼身邊竟是——康柏?那莫名其妙離開大家,調去重慶的康柏!
「康柏?!雲小曼?!」
一剎那間,像一個炸彈炸了,音樂還在響,舞池中的人卻全停下來。康柏回來了?
「康柏,耍啥子花樣嘛!」有人在叫。
康柏挽著小曼,深情地笑一笑。
「為著想小曼,我就回來了,」他半開玩笑地,「我擔心你們有人會搶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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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一陣哄堂大笑,舞池中的人又恢復移動。康柏看小曼一眼,挽著她也滑進舞池。
音樂緩緩地在身邊迴旋著,人影緩緩地在四周移動著,粉紅色的燈光柔柔地映著他們眼睛,他們的視線緊緊地盯住對方的臉頰。康柏是少有的凝肅,他幾乎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凝肅原不是屬於他的神色,然而在他臉上卻是那般動人,那般——令人心靈震動。他忘我地凝視著小曼,小曼看來好平靜,喜悅的平靜,滿足的平靜,失而復得,該是上帝精心設計的最美情懷,她的心、她的思想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事,任何人,只有康柏和康柏的愛!
她心碎過,憤怒過,失望過,痛苦過,然而,所有的情緒加起來也強不過愛,當他再來——她只有愛,她只能愛,她還有選擇嗎?
康柏,她生命中注定的!
「缺陷美的淺愁,」他輕輕地說,「有我的陪伴,哪有缺陷?
哪有愁?「
「那只是一種感覺,」她微笑說,「淺藍——已伴著我二十年,它已是屬於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