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絮揮開母親的手,激烈的哭叫著:「不,你騙我、你騙我,我要安之、我要安之,安之……」她無助的抽泣著,贏弱的身軀隱隱抖動。
甘燕容見狀,忍不住心酸落淚。「好,小絮乖,別哭了,我帶你去見安之。」
「真的?」飄絮含淚望著她,那楚楚可憐的柔弱和哀愁,教甘燕容心中一陣痛憐。
「是真的,來,我們走。」她想了想,不得不給飄絮一點心理準備。「小絮,安之他……手術不太順利,目前昏迷不醒,醫生說……可能撐不過……」
飄絮的身子晃了晃,咬著唇,沒有說話,但是甘燕容看著她過於平靜的反應,心卻隱隱有著恐慌,這太不尋常了。
「小絮,你沒事吧?」
「我要見他。」飄絮神情堅決的抬起頭,輕輕柔柔的說著。
「好……」甘燕容和安安外,還有她不熟悉的兩個人。
「這是我父母。」揚之代為介紹,安之發生意外那天,他便打了電話聯絡父母,連夜趕了過來。
「你就是安之不顧生命危險,執意保護的女孩?」沈父打量的望著她。
揚之愴然神傷。「本來會是我大嫂的。」
沈母將安安抱在懷中,對她說:「如果不是在這種情形下見面,我會滿心期盼你成為我們的兒媳婦。」
飄絮深吸一口氣,以無比堅毅的口吻說:「會的,安之說過要娶我,我不會讓他有機會悔婚的。」
眾人對望一眼,愕然。
她一步步走向病床前,撫著安之毫無血色的臉龐,痛楚直搗心扉,眼前毫無生氣的人真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不懼困危、毅力無比的男人嗎?她心兒一酸,淚霧再度將視線模糊成一片。
她緩緩俯下身,將頭靠在他的肩頭,柔柔的、輕輕的對他說:「安之,我不知道你聽不聽得到我說的話,我想告訴你,我好愛你,你知不知道?我早巳認定你是我倚靠終身的男人你的肩膀,能為我挑起一切的困苦和災難,你的胸膛,能為擋去人生的風風雨雨,當我傷心難過時,我只想躲到你懷中,讓你以細細的柔情安慰我,我不知道如果失去你,我會變成怎樣……不,我不要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呀!」
她抬起臉,目光執著專注的凝視他。
「你曾說過,我像一陣風,吹動你心中的風鈴…」其實安之,我一直都不是風,我只是一個影子,你的影子!我只想日日夜夜伴隨在你身邊,隨你到天涯海角,永遠相衣相偎,沒有了你,影子也不會存在,所以安之,不要拋下我,我不許你拋下我……「她霎時淚如雨下,一顆顆的淚珠不斷淌下,滴在安之的臉龐上,他卻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五年前我悲痛落淚的時候,你總會溫柔的擁著我,為我拭淚,五年後,你會用深情的吻御去我的淚珠,現在呢?你怎能任我聲聲呼喚、心碎斷腸而無動於哀,難道你捨命救我就是要我為你心痛而折磨至死嗎?你好狠心、好無情……」
她瞬間激動起來,失控的猛捶他的肩頭,眾人見狀,紛紛想起身阻止他,但是一個小小的身影快了—步。
「媽咪,不要這樣,爸爸會痛痛的,他一定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奶奶說他只是好累、好累,想休息一下,媽咪不要難過了,安安答應外公,要安慰你、幫你擦眼淚的來,安安擦擦。」安安一雙小手好小心、好仔細的拭遍了飄絮的臉龐,然後好專注、又好認真的握著安之的心,輕聲說:「以前外公也是和你一樣躺在醫院的床上,結果就——媽咪說外公離開我們了,她好傷心,說她失去了最愛她的父親,爸爸,我也好害怕,我不要和媽咪一樣傷心,我好擔心你和外公一樣不醒來了,那我一定會和媽咪一樣難過。」她的小臉龐上有著絲絲的哀愁,更有著強烈的恐懼和不安。
「安安!」這番話惹得飄絮更是悲楚不已,她咬著唇,深吸了口氣,再度望向安之。「你聽到了嗎?你的女兒這麼愛你、這麼心疼你,你怎忍心丟下她?在她的成長生涯中,你已缺席了五年,未來的數十年裡,你也打算缺席嗎?沈安之!你是我見過的最不負責任的父親,你不可以這樣!」
滴溜溜難窮盡的淚珠,亂紛紛難寬解的愁緒,她柔腸寸斷,滿懷哀戚。「我知道,是我傷了你的心,我不該懷疑你,又如此冷漠待你,你在怨我,怨我不懂你的真情付出,你一定是不肯原諒我,一定是!但是安之,你總要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我承認我錯了,錯得一塌糊塗,我應該相信你的,原諒我媽嗎?原諒我……」
揚之靜靜來到她身後,手輕輕搭上她隱隱顫抖的肩,彷彿瞭解她心中的淒惶,「大嫂,別自責了,我哥從未怪過你,否則他就不會捨命救你了,你我都知道他有多愛你,又怎捨得怨你?」
「是嗎?那他為什麼不醒來?」她像個孩子,茫然求助似的望著揚之。
揚之將視線移向安之,悵然一歎。「我也想知道啊!」
「我知道了。」安安突然仰起小臉,認真的說:「爸爸一定和故事裡的睡美人一樣,要媽咪吻醒他。上次他睡
著了,我叫不醒他,媽咪也是這樣把他親醒的。
童言童語,只不過徒惹在場每個人的哀傷,但飄絮的嘴角卻漾出一絲如夢似幻的虛無笑容,「是這樣的嗎?」她求證似的詢問。
「大嫂!」揚之悲愴的望著她,不知怎麼回答。
甘燕容擔憂的望著她,她顯然已受了太多的刺激,意識渾噩不清了,但甘燕容又不忍戳破她自我編織的唯一希望。
「我懂了。」她臉上那抹帶淚的淒楚笑容,美得令人屏息。
她輕撫著安之冰涼蒼白的唇,俯下頭輕輕柔柔的印上他的吻,好似想將她的溫度傳遞給他,又似乎想告訴他,她對他的愛是多麼的深切、多麼的執著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