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不能這樣關著女兒,爹……」她哭喊得喉嚨都痛了,「爹,我求求您,讓我去祭拜他一下,起碼……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斷崖下,我……」
想到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肯定是血肉饃糊、身首異處,可憐他死狀淒慘,竟連個為他上香燒紙錢的人都沒有,教她情何以堪。
「你為了我殺人,我卻連這點小事都無法為你辦到。」她自責甚深的喃道:「雲弟,你真傻,為什麼要跳崖自盡呢?至少你活著我還可以想法子救你,你真是太傻、太傻了……你不是說一定會來接我嗎?你怎麼可以死……」說到最後,她已泣不成聲。
碧珠端著晚膳進來,就見她蹲在門邊哭得肝腸寸斷,歎道:「小姐,人死不能復生,你再難過也沒用,明天你就要出閣了,得早點休息養足精神,還是把他忘了吧!」
蘇戀月在她的攙扶下起身。
「碧珠,我爹呢?」她問。
「老爺和管事正在書房裡談明天的事情,小姐,你別再胡思亂想了,這兩天你只喝了一點水,一粒飯也沒吃,身體怎麼受得了,來,這些都是小姐最愛吃的菜,奴婢特地要廚子煮的,你就多少吃一點吧!」碧珠為她盛上一碗飯,軟言相勸。
她鬱鬱的提起箸又放下,「我真的吃不下,碧珠,你讓我到娘的花園裡走一走,或許心情會好一點,比較有胃口吃東西。」
「小姐,不是奴婢不肯,而是老爺有令,在花轎沒到之前,小姐一步都不能踏出去,奴婢真的很為難,你就忍耐到明天吧!」
明天花轎一來,她跟雲弟就真的再也沒機會見到面了,她必須想辦法見他一面,至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將他的屍首好好的安葬,免得曝屍山野,也算是為他盡了點心力。
蘇戀月細嚼著嘴裡的菜餚,心中暗潮起伏。若是等到明天,那就太遲了,一時,她的眸子忽地定在桌案上的白瓷花瓶,做著某種決定。
「碧珠,對不起。」
碧珠不解地問:「小姐為什麼要向奴婢道歉?」
「我剛才不該強人所難,你只是盡本份作事,我不該勉強你。」
碧珠笑了笑,用篤定的口吻說:「小姐別這麼客氣,其實老爺也是為了你好,再怎麼說袁少門主在各方面的條件都不知比李臥雲強上多少倍,待小姐過門後見著了未來姑爺,一定會回心轉意的。」
「我知道。」蘇戀月回答得言不由衷。
「小姐能夠瞭解就好,奴婢好擔心你會想不開。」她走到床頭整理著被褥,背對著蘇戀月又說:「依奴婢的感覺,小姐只是同情李臥雲的遭遇,把他當成弟弟一樣疼愛如此而已,哪能把它和男女之間的感情混為一談。
蘇戀月悄悄的來到碧珠身後,大大的吸口氣,將手上的花瓶往她頭上敲去,她馬上應聲往榻上倒去。
天啊!她真的做了,看著碧珠一動也不動,蘇戀月連喘氣都不敢。
「碧珠!碧珠!」連喚了幾聲都沒反應,蘇戀月才抖著手探下她的鼻息,總算鬆了口氣,「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碧珠,我是不得已的,請你一定要原諒我。」
她手忙腳亂的脫下碧珠身上的衣物與自己交換,就連髮式也跟她一樣,然後讓碧珠躺在床上冒充自己。
「爹,這是您逼我的,我已經無法可想,只好出此下策,請原諒女兒,等我祭拜過雲弟之後,會回來向您和袁家認錯。」
她原是這麼打算的,無奈人算不如天算,那一夜她假冒丫鬟離開了蘇家之後,從此人事全非,就再也沒機會進家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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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宮」,一個令黑、白兩道忌憚的名字。
約莫從五十年前開始,有座不知名的小島便為附近以捕魚為生的漁民所畏懼,誰也不敢為了多捕點魚冒著生命危險靠近一步;曾經有人不信邪,結果第二天大家發現的是一具慘遭凌遲的屍首,於是,這座被漁民稱為通往地獄之門的「地獄島」便成為當地人的禁地。
各種荒誕的傳說紛紛出籠,有人說曾親眼目睹島上居住著一群青面獠牙的妖魔,個個背上長了一對黑色的翅膀,能在空中飛行;也有人說它們愛喝生血、專吃人肉,不管是男女老少全都不放過,數十年來在漁民的以訛傳訛之下,「地獄島」更成了人們眼中既好奇又懼怕的地方。
這座被多事的人冠上名號的小島,也只有江湖中人才知曉它便是白道的死敵——魔教「閻宮」的所在之地,已鮮少人記得「閻宮」是如何在江湖中竄起,只知它行事低調,我行我素,唯我獨尊,加上只要一出手便不留情,成了自詡為武林正道人士的眼中釘,尤其是被尊稱為「閻皇」的歷代宮主,不僅傳承一身的武林絕學,更是手握黑道各門派生殺大權的「閻皇令」。
李臥雲得知下令救他的人竟是閻皇本人時,真有說不出的意外,要不是他的身體被崖壁上的樹枝勾住,只怕早已是屍骨無存,赫連平將他救起後,嚴重的外傷和受到撞擊而骨頭斷裂的內傷,讓他在生死邊緣徘徊不去,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休養了近半年才得以康復。
或許在外人眼中「閻宮」是惡名昭彰的魔教,也是人世間妖魔聚集的所在,可是對李臥雲而言,卻是再適合他不過了,在這裡的每個人背後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同樣是被世人所遺忘拋棄的一群,只有在此地,他才有種找到同伴的感覺。
李臥雲身體復元之後的兩年多來,為了報仇,他專心練功習劍,雖然根基打得晚,但憑藉著他聰明的頭腦和勤奮苦學,以及一股超乎常人的狠勁,進步的速度可謂是相當驚人。
這段日子他幾乎是心無旁騖的將全副精神放在練功上,但他明白,在他的內心某個角落,仍存在著一個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