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不要上赤霞莊?我可以幫你安排。」她頭一次這麼低聲下氣跟人說話。
「不必了,我住客棧就好。」他不留面子的回絕。
她失望的應了一聲,這時夥計正好也過來上菜,羅青瑜乘機仔細的打量他,她見過不少英俊體面的少年俠士,甚至擅於採用金錢攻勢的富家子弟,個個都把她捧在手心當寶貝,而這男子長得並不特別好看,也不是她過去會欣賞的類型,可是他身上有種目空一切,不將世俗禮教放在眼底的放肆氣質,卻能令人為之著迷。
這人究竟是哪一門派的弟子?要是讓爹試過他的武功一定會猜得到,反正離武林大會還有時間,她就不信查不到他的身份。
「你到底在看什麼,害我都快吃不下東西了。」銀修羅擰著眉說。
羅青瑜不怒反笑,「我覺得你這人很特別,跟我以前認識的人都不一樣。」
「我說過要發花癡去找別人,我沒閒工夫理你。」他最討厭自動上門的女人,將來吃了虧也是咎由自取。
她罵也不還嘴,只是一味笑睇著他。
就是他了,羅青瑜打定了主意,她決定選他當自己的未來夫婿。
第七章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裡,各在天一涯……
這是一首漢朝的詩歌,描寫一對相愛的戀人各在天涯的一方,相隔萬里不能相見,女子因思念而衣帶漸寬,深恐心上人不再回來,卻只能祈求他三餐溫飽,身體健康。
蘇戀月停下手邊的工作,沒來由的想起這首詩,憶君淚落東流水,歲歲花開知為誰?唉,不該再想了,她跟雲弟之間的距離已不是區區的萬里,而是陰陽相隔,如今自己的身份不同,更何況十二年的時間並不算短,就算思念之情仍在,也該不再興起任何波瀾了。
她低下螓首趕製著丈夫的新衣袍,準備在武林大會那天讓他穿上,過去的事已成過往雲煙,只剩對亡父深深的愧疚長久以來佔住她的心。
那一年她假扮成貼身丫鬟的模樣混出府,本想到斷崖邊為雲弟上柱香,可能的話希望能尋得他的屍骨讓他入土為安,豈料天色太暗迷失了方向,加上兩天未曾進食,以致身體虛弱昏倒在半路上。
當她清醒之後已是第三天,而救她的人便是如今的夫婿羅皓天,等她心急如焚的趕回家,途中卻驚聞一連串因她而起的醜聞,她的逃婚讓「袁刀門」臉上掛不住,憤而當場退婚,蘇家成了昌平縣的笑柄,她爹更為了她任性的行為一時承受不了眾人異樣的眼光和無情的言語而舊病復發,連一天都沒熬過去。
那時她真想跟著她爹一起死去,到陰曹地府向他磕頭賠罪,祈求諒解,她好恨自己,為什麼當時不再多想一想,多替她爹和袁家考慮一下,如果時光能再倒流,她就算再痛苦也絕不會那麼做,她爹是被她的自私和任性給害死的。
羅皓天一進門就見著她含著淚光的模樣,輕問:「怎麼哭了?是不是又想起你爹了?」
她微微一驚,指頭被針紮了一下,汩出一滴血珠。
「這麼不小心,有沒有怎麼樣?」他體貼的查看了傷口,見沒什麼大礙才放心,「不用這麼辛苦,縫這些東西很傷神的。」
蘇戀月淺笑說:「我要不做點事情就會胡思亂想,況且這是要給你在武林大會時穿的,我希望能早點做好。」
「我並不是注重外表的人,穿什麼衣服都一樣,倒是你別累著了。」
「我不累。」
羅皓天點點頭,「你剛剛在想什麼?」
「沒什麼,只是忽然又想起以前的事,有些傷感罷了。」她輕描淡寫的說。
「過些日子等武林大會的事忙完,我陪你回去掃墓,省得你一天到晚掛在心上,回去祭拜下你爹,你心裡的歉意也會減輕些。」他瞭解的說。
蘇戀月很是高興,她是該回去一趟了,那時一聽聞爹的死訊,正想衝回家時,一名懂得感恩的下人遇見她,只匆匆的要她趕緊逃命,她才知外表忠心的管事謀奪了家中的財產,還買通殺手要殺她滅口,她震懾在當場,天崩地裂約莫就像這般感受,短短的三日,她已然變成了無家可歸的人。
於是她只能失魂落魄的離開,在濃濃的愧意和舉目無親的情況下投靠了羅皓天,離鄉背井的跟他來到赤霞莊,一住就是十二年。
「天哥,謝謝你。」她柔婉的說。
羅皓天笑說:「我們是夫妻,還談什麼謝字?這些年你幫我照顧女兒,打理這個莊子,要道謝的人該是我才對。」
「我不是在跟你客氣,而是真心的感激你,要不是你收留我,也許我早就跟爹走了,根本沒有勇氣活下去。」
「你又這麼說了,月妹,老實說是我對不起你,我……」他還想說什麼,一根纖指已經按向他的嘴唇,示意他別往下說了。
「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的。」蘇戀月意味深長的說,「你若再舊事重提,我可就生氣了。」
他歎了好長一口氣,「好吧!那我就不說了。」看下窗外的天色,想起了還在外頭遊蕩的女兒,「青瑜從下午就出門,現在太陽都下山了也不知道回來,這孩子就是愛熱鬧,成天就只想往外跑,一刻都坐不住。」
蘇戀月輕笑,「青瑜跟我年輕時倒有幾分相似,她還是個孩子嘛,難免貪玩了點,你就別太苛責她了。」
「還是月姨對我最好了。」羅青瑜笑容可掬的進屋來。
羅皓天擺起嚴父的表情,「都什麼時辰了,你不是答應爹要早點回來嗎?」
「爹,人家已經盡量趕了,您瞧,我不是平平安安回來了嗎?」
羅青瑜那對著父親撒嬌的畫面讓蘇戀月回憶起過去的時光,心頭一陣酸楚。
「真拿你沒辦法,下次不准再這麼晚了。」他還是無法對女兒凶。
羅青瑜笑靨如花,「遵命!爹、月姨,你們剛才在聊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