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棠抿著唇,走到牆角席地而坐,閉上眼睛緩緩吐納,平復之前消耗過多的內力。
何丹若再度推門而進,還未說話,目光就先搜尋白雪棠的身影。待見到牆角閒目打坐的她後,小臉驕傲地揚得老高,嗤哼一聲,扭腰擺臀的偎進凌允飛懷中,嗲聲嗲氣的說:「師哥,遲了這麼久才飲醉血釀,你受得住嗎?我餵你吧。」有意宣示兩人的親密非比尋常,何丹若整個人幾乎要賴在他身上了。
聽到她甜得發膩的嬌語,白雪棠皺著眉朝兩人望來。
凌允飛微笑的接過酒盅,眼光似有意似無意的對上白雪棠不屑的冷眸,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兩人四目相對,在何丹若眼裡看來就彷彿眉目傳情,恨得她咬牙切齒,狠狠的瞪著白雪棠。
就在她扭頭怒瞪白雪棠時,凌允飛巧妙的抬起手,狀似飲下醉血釀,實則將整杯酒液往衣袖倒去,沒半滴入口。
白雪棠眼眸微微一閃,將他奇怪的舉動盡收眼底,臉上不由得流露些許懷疑神色。
「師妹,多謝你了。」凌允飛微笑的將酒杯遞還給她,「我該練功了,你先出去吧。」
何丹若一怔,指著白雪棠。「那她呢?」
「她……」凌允飛低聲一笑,悠然道:「我想她不會讓我離開她的視線。不如你命人多準備一副寢具,從今日起,我和她同榻而眠。」
白雪棠霍地站起,冷冷道:「替我準備一間廂房,我等你養好傷。」
何丹若聽得迷迷糊糊,愣愣道:「什麼傷?」
凌允飛笑道:「師妹,你領她到客房去吧。記著,她是我的上賓,若她出了什麼差池……師妹,不要拿我的『信任』開玩笑。」他柔柔的囑咐,語氣裡的警告意味卻十分明顯,讓人不寒而慄。
何丹若一怔,咬著唇,恨恨的瞪著白雪棠,低聲道:「隨我來。」說罷,扭身而出。
冥霄島位於北方海域,氣候偏寒,島上種滿各式奇花異草,處處欣欣向榮,美不勝收。然而這些奇花異草卻是當年何不屈刻意移植栽種的,多是屬於毒性極強的植物。
白雪棠一生住在雁靈山之顯,放眼望去儘是奇山怪石、光禿禿的沒半點好看。之後居住神武門,環境雖然頗花心思巧責,她卻鎮日待在房裡不見生人,也無法瀏覽參觀。何況神武門雖然栽種不少名花,卻沒冥霄島上來得特異,令人眼花撩亂。
也不知凌允飛傷得如何,需要多久時間調養,左右無事,只能在島上信步參觀,打發時間。她雖然不特別愛花花草草,但女子天性,美麗的物事仍舊莫名的吸引她。
這座島雖大,放眼望去,卻不見幾個人影。這倒符合了她的性子,儘是往偏僻的地方行去。
眼前一簇七彩繽紛的花叢,每朵花皆有碗口般大小,散發出陣陣醉人的香氣。花朵上蝶飛蜂舞,煞是迷人。
白雪棠駐足觀賞,流連不去。
半晌,她伸出纖指攀向那株紫紅帶著白點的奇花。
「別碰。」
白雪棠怔了怔,側頭望向來人。
凌允飛緩緩由濃密的竹林裡現身,微笑道:「這座島上每株植物都可能帶著奇毒,沒有人指引,最好別胡亂攀折。你眼前那叢花便是江湖上聞名的『心難搔』最主要的一味毒引--七彩流雲。只消輕輕一碰,便奇癢難耐,無藥可治,除非癢足九九八十一天。」
白雪棠訕訕的收回手,不屑的嘀咕著:「什麼人種什麼花。」
「這你可就錯了,這些花不是我種的。」他微笑回答,眼光卻瞥向一旁高樹上攀生的花朵,人也倏地飛身而起。「生活在這座島上,什麼花有毒、什麼花無毒,多少也要知道的,否則豈不是拿性命開玩笑?」
白雪棠隨著他飛身而起的身影望去。
眼前一花,凌允飛又飄飄而落,手中拿著一朵自高樹上攀下,純白夾著紅絲的花朵。「例如這朵『窈窕淑女』不但無毒,還讓人賞心悅目、愛不釋手。」
溫柔的替她插在鬢邊,凌允飛微笑道:「美人配好花,相得益彰。」
白雪棠也不知道為什麼竟忘了阻止他輕薄的舉動,待一想起窈窕淑女的下半句,不由得俏臉一紅,啐道:「你別胡亂替花兒取名!」
急急摘下別在自己發間的花,想揉碎,又不捨如此一朵好花;想砸在地上,卻又怕污塵髒了它,於是忙亂間,只好往他懷裡擲去。
凌允飛輕巧的接過她擲來的花,笑道:「誰說我胡亂取名?你瞧這朵窈窕淑女,生得清麗絕俗、艷冠群芳,卻又如此孤芳自賞,長在高樹上讓人不易攀折,教人望而興歎,可望不可即。腦海裡想的念的是它的倩影,終於還是隔著這一大段距離……豈不是像極了某人?」
白雪棠怔了怔。
「而這窈窕淑女,沒有這株高樹卻也難以獨自生長,正如再美的女子也得有男子強健的臂彎。」凌允飛微笑道:「絲蘿托喬木,再如何驕傲的好花,也不能永遠拒人於千里之外,終究還是要將自己的一生托付給他人。」
白雪棠咬著唇,冷冷道:「你胡言亂語些什麼!」
凌允飛笑著將窈窕淑女放在鼻端嗅了嗅。
「你將這朵窈窕淑女『送』給我,是否暗喻著『托付』我?凌某受寵若驚,卻也不會辜負姑娘一番心意。」
無心的舉動讓他如此曲解,白雪棠大怒,揚起手就要賞他一巴掌。
凌允飛不閃不躲,甘心領受美人兒的「賞賜」,卻沒料到她這一巴掌來到臉側硬生生頓住了。
「你傷好了?」白雪棠冷冷瞪著他,想起方纔他輕而易舉的飛身到數丈高的樹端摘花,若說還有傷在身,只怕難以取信於人。
凌允飛怔了怔,苦笑道:「你就那麼迫不及待想取我性命?」
「武林敗類,人人得而誅之。」白雪棠冷冷道。
「武林敗類……」凌允飛咀嚼這四個字,「什麼是武林敗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