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攪亂武林安寧的人甚至比何不屈的武功更高,竟能無聲無息的點了武功高手的睡穴。據親歷其境的一兩百人表示,這名惡人擁有極強的內力,在短瞬間就吸去他們的內功,而使之一無所有。當年何不屈還達不到這人的境界,在奪人時多少必須經過一番爭戰。而且兩人對於失去利用價值的人處置方式不同,何不屈從不讓任何一條人命從他手裡逃生,每回總要極盡凌辱之能事,甚至在他們身上下奇奇怪怪的毒再放回,讓這些失去武功的可憐人生不如死;而現在這個惡人顯然心腸「好」多了,除了吸取內力之外,每個人倒是「毫髮無傷」的回來。
三年來,武林人土想盡辦法要防止這樣的慘事再度發生。消極的人組成數名一團的守衛隊,日夜不停的輪流彼此守候,以防範惡人來襲。但可悲的是,多名高手聚集一起,反而方便那名惡人東奔西走的湊足七名的人數。有好幾團的人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消失七人;在如此的重挫之下,仍舊搞不清那個惡人長什麼模樣。至於積極的人,莫不勤練武功,以加強自身功力,盼能在面對那名惡人時能有反擊能力,不至於落得與前人相同的命運。但是這些人運氣好的還沒被惡人雀屏中選,運氣不好的,所有的武功都白練了,一樣糊里糊塗的連失去武功都還不知道仇人是誰。
東方恕為了這個引起武林恐慌的惡人傷透腦筋,用盡心力也揪不出這個罪魁禍首。枉他身為武林盟主,卻無法給武林一個安穩太平的日子。在他任內連續出了兩名喪心病狂的傢伙,上一回僥倖除去一名,這一回卻束手無策了。
昨夜十五日,在他神武門暫居的七名高手又相繼失蹤,分明是向他下戰書。但這回不像以往在十六日時,這些人會陸續出現。只怕這七名高手凶多吉少,怕只怕丟了武功之後,連命也丟了。
雖然沒有人把責任推給他來扛,但東方恕卻自認愧對天下武林人土。幾日前神武們便聚集許多各地湧進的江湖中人,原以為在東方恕強大的羽翼保護下可以暫度一月安穩的日子,然而數百名高手聚集的神武門還是慘遭毒手了。廳堂上,東方恕緊緊蹙著眉頭,神情抑鬱傷痛。
大廳上坐滿黑壓壓的人群,氣氛凝重沉悶。雖然有數百人,但卻鴉雀無聲,詭異的氣息沉重得讓人覺得似乎連呼吸都是件不禮貌的事。
座中一名手持鐵斧、赤裸的上身肌肉糾結的蚪髯大漢忽地暴喝出聲:「他奶奶的!想老子鐵無霸活了這麼大歲數,幾時像現在這麼窩囊!枉老子縱橫江湖三十年,現在躲著連屁都不敢放!真要讓老子遇到那惡人,他媽的老子絕對劈他十七八刀!」
他豪氣萬千的宣言霎時引起大廳中一片騷動。在座哪個人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為了那惡人,紛紛假借名義躲到神武門來,說好聽些,共同議計對付那惡人的方法,但其實還不是因為神武門羽翼強大,盼能在其保護下不要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躲到神武門來,讓這些平日威風凜凜的江湖人物顏面盡失,此時為了一挽頹勢,紛紛展現自己的氣魄,放馬後炮的叫囂著--
「那惡人定是怕了我『神力蓋世』方天鷹,所以不敢找老子晦氣!下個月最好別把腦筋動到老子頭上來,否則老子手中這把神刀定要為武林除害!」
「我一招『撼動山河』打遍天下無敵手,那惡人肯定是聽到我的名號,不敢正面和我為敵……」
「原本這回想要除掉那惡人,老子才到神武門來,沒想到那惡人倒是挺聰明的,知道老子有備而來,不敢在老子面前現身!」
大廳中你一言、我一語,豪氣干雲的表示自己的氣魄。
突然一個悠悠細細的聲音傳來:「聽說這回失蹤的人當中,包括了『飛劍幫』的孫道劍孫掌門?」這聲音雖細,但在吵雜喧鬧的大廳裡,卻清清楚楚傳到每個人耳中。
說話的是名全身污穢骯髒的中年文土,雙腳懶懶的盤坐在梨花木椅上,蓬頭垢面的腦袋歪靠著椅背,手上拿著一柄破爛的油紙黑扇,懶洋洋的搖晃著。
他的臉上似笑非笑,悠悠道:「區區不才曾在三年前與孫掌門有點糾葛,相約棲霞山上比武。說來慚愧,第七十招敗在孫掌門一招『落雨飛花』上,幸得孫掌門手下留情,今日區區不才還能留下一命來到神武門聽到各位在這裡大放厥詞。」
方纔豪氣萬千、大言不慚的人紛紛怔住,怒目望向此人。
不過這人言語雖然無禮,大大的譏諷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尋釁。
能在吵雜紛亂的大廳中,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這一番話,而且清楚的傳到每個人耳中,這番內力之高,恐怕在座許多人都要望其項背。原本大伙看他如此不修邊幅,全身散發出一股酸腐的惡臭,生怕他身上會突然跳出幾隻跳蚤,因此紛紛離他遠遠的;而此人又名不見經傳,在座識得他的沒幾人,因此也沒人上前向他打招呼。然而沒想到此人居然是深藏不露,連他都敗在孫道劍手中,自己哪來的本事對付那惡人?
飛劍幫掌門孫道劍武功之高,江湖上人人皆知。一手七十二路「飛花奇劍」曾讓許多武功高手甘拜下風。此時大廳中有許多人便是他的手下敗將。連孫道劍都被無聲無息的劫走了,更何況他們?別說比不上孫道劍了,只怕連眼前這名骯髒的中年文土,他們也不是對手。
大廳中突然呈現一片尷尬的靜默,方才聲音愈大的人,此刻愈是難堪。他們突然想起,這樣的浩劫每個月都有一次,誰也不敢保證下回是不是貴的輪到自己。今天大逞英雄的言論,若是不小心傳到那惡人耳裡,說不定下回倒霉的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