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戀戀月亮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17 頁

 

  其實這些日子,每天晚上他都會偷偷去看她,偶爾看她瑟縮在沙發上沉沉睡去,他會責怪自己的殘忍,好幾次有股衝動想要將她抱回房間,卻都忍了下來。

  他怕!怕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搞不好敏敏從未愛過他,所以那天在片場中才會那樣駁斥他,本來以為她不是那種虛華的女孩子,但是沒想到最後仍禁不住成名的誘惑,要求旭升使用原始的腳本。

  是的,她成名了,如她所願的成名了,而他卻覺得她離他更加遙遠。

  如今,是真的遠了,遠到他沒有任何有關她的消息,連她是不是還在台灣都不知道。

  「你八點檔看多了,被灌了一腦子的連續劇情節。」他輕描淡寫的說。「事情很簡單,她恢復記憶以後,發現自己愛的人不是我,於是離開了,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你真是死腦筋!凡事只要牽扯上感情,就沒有所謂的合理可言,世界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你怎麼知道連續劇情節不會好死不死的被自己遇上?更何況感情和恢復記憶根本是兩碼子事,怎能混為一談?小封絕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女孩,傻瓜也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歡你,你為什麼要妄下論斷否定她呢?」

  龔誠然沉默了一下,以手支額歎口氣,透露出濃重的疲憊,「其實,我是害怕,害怕她的喜歡只是對救命恩人單純的感激,我不想讓愛變成是一種負擔或是壓力。」他娓娓道出心中真實的想法。

  「一開始我就錯了,錯在不該以她的保護者自居,我不知道她還有沒有親人?在哪裡出生、長大?或者從事何種行業?我對她的認識幾乎是零,卻一相情願的帶她回家,要她接受我,或許我愚蠢又獨斷的行為已經傷害了她,她只是隱藏在心裡沒說出口罷了。」

  「我的天啊!原來你都用這種九彎十八拐的迂迴方式思考,難怪你的想法會特別與眾不同!」粘旭升差點沒被他一大串「感激」、「負擔」等等用詞給弄昏頭。「先生!還記得當初你執意守著昏迷不醒的小封嗎?我認為那時候的你雖然傻氣,不過可愛的多也勇敢的多了。」他坦誠以告。

  龔誠然因其一席話而啞口無言,外表看似平靜,其實心中已翻騰起一股駭人的巨浪。他是不是錯了呢?難道他真的顧慮過多?

  是的,他愛敏敏,那麼絕對且無庸置疑。但是他也害怕,害怕隨時有失去她的可能性,敏敏的出現就像是上天賜予的奇跡,給了他愛的勇氣,卻也同時讓他深刻體會到伴隨愛而生的不安、疑慮,以及不確定性。

  聰明的粘旭升知道自己的一番言論已經達到效果,該是自己退場的時候,於是拍拍屁股準備走人。「我呢,言盡於此,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姑且不收費,下次想聽這麼精闢的愛情講座,我可是要按時計費的喔!還有,你托木頭那傢伙調查的事好像有點蛛絲馬跡了,他說過兩天給你消息。」

  木頭是他們的另一個損友──夏森非的匿稱。他開了家徵信社,脾氣怪得很,凡是牽扯到婚姻的案子不收、太芝麻蒜皮的小案,諸如尋找失蹤愛犬之類的也不辦,另外,若是遇上他大爺情緒不佳,或者和委託人對不上眼,徵信社也自動關上大門不營業。

  不過,三天一小假,五天一長假的營業方式可沒影響他的高收入,許多委託者耳聞他響叮噹的大名以及難纏的怪脾氣,照常眼巴巴的捧著白花花的鈔票登門求助,其中不乏涉及國際的重大事件,由此可知,木頭在業界的實力不容小覷。

  「他人又晃到哪兒去了?」龔誠然回過神的問。他很清楚木頭從沒閒下來的一刻,不是忙著查案子,就是天南地北的四處晃蕩,連老朋友想見上一面都難!

  「別提了,居然一聲不響飛去馬達加斯加,說是正要往最南邊的西封平原去,那傢伙,簡直瘋了他!」粘旭升嗤了聲,臉上表情卻帶著點欣羨。

  「很像是他會做的事,怎麼,很羨慕?」

  「我羨慕他?」粘旭升挑起了眉,嘴硬的不承認。「我幹麼要羨慕那個無所事事的小子!」他邊咕噥邊揮手走向門外。

  龔誠然望著好友的背影,搖搖頭笑了。

  第六章

  封敏敏獨坐在花園一隅的搖椅上,出神的凝望著蔚藍澄澈的天空,偶爾拂面而過的夏日薰風,微微吹起她曳地的裙擺。

  失去記憶的那段日子對她來說,是她一生中最奢侈的一場美夢。

  出身自紐約四十二街,所謂的貧民窟,多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罪惡淵藪,她是個被母親遺棄在異國街頭的孤兒,一個黑髮黑眼的棄嬰。也不知是幸抑或是不幸,在各方面條件都欠缺不足的情況下,她仍然僥倖的存活了下來。只是,她從來不瞭解所謂「親人」的意義,也不曾有人費心向她解釋,事實上也沒必要,因為在那兒生活的人們只關心一件事──如何讓自己活下去,以及活得更好!

  因此,自懂事以來,她眼見的皆是為了生存不惜抹煞尊嚴、卑躬屁膝的貧賤嘴臉,以及最污穢不堪的人性黑暗面,而她,毫無選擇的,成了一名殺手。

  在週遭環境充斥著血腥暴力、金錢交易,和永無休止的權力鬥爭的情形下,她隨時隨地被耳提面命──面對敵人不能心軟、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忠於組織、絕不允許保有私人感情……

  加入MARS對她而言只是時勢驅使,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不過是由黑暗處投身到更廣大、更深邃的漆黑,反正生命之於她也只能是這樣。她一再的告誡自己,想生存下去就必須絕對、全然的無情,任何情感上的付出都是多餘且致命的,因為生命如同一場殘酷的遊戲。

  沒想到一場意外卻輕易帶走了她始終深信不疑的生存信念。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