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南習文頻頻出入皇宮內廷,閉口不談繼承之事,但將他當作太子仰視奉承的人卻是一日多過一日,他的府第門口車馬喧嘩,官服招展,一派繁榮景象。
而南尚武被責令閉門思過也有十幾日了,他不曾出門一步,就連上府探望的一些親友也一律被擋在門外,人人都傳說鎮國侯因連累太子受傷,又被國主貶斥,此時已形銷骨立,容顏憔悴,今生再也不會有翻身之時了。
就在此時,鎮國侯府,在後院寬闊的練武場上,一支烏黑的長箭正呼嘯著筆直射入箭靶紅心。
「好!」一聲高呼驚起了正在附近樹枝上休憩的飛鳥。
蘇乘風拍掌大笑,「侯爺不愧是侯爺!武功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是當世之雄,居然蒙著眼睛還能射到紅心。」
南尚武摘下蒙眼布,笑著對一旁的杜名鶴說:「你這個未來老婆真是刁鑽古怪,若是比試後面再出個什麼花招,我可不能保證我一定能贏得了。」
原來今天蘇乘風來看沐菊吟,一時興起說要射箭,因為南尚武曾被譽為南黎第一箭客,她對此不服,兩人立刻下場比試,結果她連比三場,場場皆輸,到最後她就是再嘴硬也不得不服了。
杜名鶴早已默認了和她之間的戀情,對南尚武的取笑也就接受得心安理得。
「她一個黃毛丫頭能有多少能耐?你不用怕她,我看她也要不出什麼心眼兒。」
「誰說的?」蘇乘風朝他瞪著眼睛。
南尚武哈哈大笑,「蘇姑娘不用生氣,名鶴這是激將法,要逼妳想出高招為難我,說到底還是在幫妳。」
沐菊吟在旁邊悠然接道:「這就叫婦唱夫隨。」
蘇乘風紅著臉,「我看你們才是夫唱婦隨!一個說話一個幫腔,真是過河拆橋,忘記當初我是怎麼忙前忙後的為你們辛苦了。」
沐菊吟笑著拉過她,「怎麼這麼小心眼兒?和妳開玩笑還當真。」她嘴上雖然笑著,但是心裡並不輕鬆,她知道,南尚武被困在家裡這麼多天心情絕不平靜,到了晚上還常常見他在床邊踱步徘徊,這種表面愜意的射箭遊戲不過是為了逗逗蘇乘風,轉移注意力,或是博自己一笑罷了。
她看著南尚武又在彎弓搭箭,便親手斟了一杯茶遞到他眼前。
「射了一上午,也該歇歇了吧。」
他接過茶杯,低首時輕輕說道:「想歇,就怕歇不住。」
沐菊吟看著他,「有冷姑娘,不,蕭公主的消息嗎?」
「還沒有。」
在被從紫星宮趕回來之後,南尚武就告訴沐菊吟一個他大膽的推測--冷心原名並非冷心,而是蕭寒意,乃是剛剛亡國的北陵公主。
聽到他們提起蕭寒意,杜名鶴搖著扇子說:「東野蘭還真是厲害,一方面收留北陵亡國奴,收買人心,一方面又派蕭寒意到南黎做刺客,這樣的毒計不知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南尚武喃喃道:「他若非七竅玲瓏,東野又豈能有今天?」本來他也不想相信冷心的身份是蕭寒意,畢竟這個假設太大膽,也很難成立,但他派去東野的密探回。報說,若干日子前,北陵的公主蕭寒意和太子蕭寒聲的確在東野王宮中出現,而她已於不久前突然失蹤,去向不明,另有消息指出蕭寒意貌美如煙似霧,是赤多族長懸賞萬兩黃金要得到的人。
太子被刺那天,最終將蕭寒意帶走的人經查證確實就是赤多族人。
這裡面雜七雜八牽扯了那麼多的人事,要想完全釐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為之。
「下一步怎麼走?」杜名鶴問。
「靜觀其變。」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一個字--等,等時局發生變化再做新決定,他從來不是貿然行事的人。
就像故意要相應他的話一樣,突有守衛稟報,「二王子在府門外求見。」
南尚武微微挑起眉骨,看了一眼沐菊吟,張口,「請。」
南習文的裝束雖然與以往區別不大,但氣色已似變了個人,他更加陰鬱沉穩、更加不苟言笑,輕悄悄的走進府院時,若非有僕人引領,誰也不會注意到他。
「難得二哥這麼忙還來看望我。」他打著哈哈,對沐菊吟說:「快叫下人備壺好茶。」
「我不是來喝茶的。」南習文淡淡的說。
他忙說:「哦?那是來喝酒對奕的?菊吟,妳快去幫我把那壇中原三十年的陳酒找來,順便將前些日子文大人送的那張玉石棋盤也一併拿來。」
「老三。」南習文靜靜的盯著他,「你能不能不和我扯這些閒話?麻煩你讓這院子裡的人先離開,我有話問你。」
「對不起了,」他的黑瞳中閃著清冷的笑意,「這院子裡的人與我不是至交就是至愛,我的事從不避諱他們,你直說無妨,若你不肯說,我也不勉強。」這話裡隱隱有送客的意思。
南習文清俊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掙扎,繼而一咬牙說:「好,就在這裡說。」他揚起頭,「如今的形勢不用我說相信你也看得到,我希望你能幫我一把。」
「怎麼幫?」南尚武也同樣正視著他,「你不會想讓我殺了太子吧?」
「我希望你替我接管皇城禁軍的守衛,撤掉所有可能礙手礙腳的人。」
「礙手礙腳?」他挑釁著問:「他們好好的礙誰的手腳了?」
「老三,我來沒想費時問和你說笑話,如今時間緊迫,你到底肯不肯幫忙?」
「不肯。」他回答得斬釘截鐵,不禁讓在一旁一直靜靜聆聽的沐菊吟陡然一震。
而南尚武的回答並未出乎南習文的意料,他沒有任何吃驚詫異的表情,「既然你不肯,你就應該知道這件事對於你我來說各自意味著什麼。」
南尚武不語,挺直了背脊,黑眸與他靜靜對視。
「那好,我不多叨擾了,告辭。」
南習文來去如閃電般迅速,讓蘇乘風看得頭暈,皺起眉頭,「他是什麼意思?還沒當上太子就先來示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