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門外又有車馬到來,僕人稟報,「魏公公帶來了國主的聖旨。」
好巧!沐菊吟和南尚武的心頭同時閃過這兩個字,兩人依然沒說一句話,只是握住對方的手一同走出後院接旨。
旨意很簡單,只有幾句話--
鎮國侯多年戍守邊關,為國操勞,屢次懇辭侯爺之名,並自願交回軍國大印,國主雖心有不忍,但憐其辛苦,順遂其心意,特下旨意收回三王子南尚武除王子之名外一切權力,望其此後能恪盡孝道,共敘天倫。
用詞客氣,句句只闡述一個意思,就是削權。
南尚武平靜的領旨、平靜的謝恩,待太監走後,蘇乘風第一個忍不住喊了出來--
「國主憑什麼削你的權?!」
杜名鶴意味深長的說:「功高震主是第一個原因,但最主要的只怕還是風雲際會,一山容不下二虎。」
她立刻會意,「那個南習文,是他搞的鬼?」
「和他脫不了干係。」
南習文來的時機和聖旨到的時候只是前後腳,這個時間未免巧合到不可思議。
蘇杜兩人的爭論並沒有傳進南尚武和沐菊吟的耳朵裡,他們兩人走回臥室,關上房門。
「國主的這道旨意你在乎嗎?」沐菊吟問,「是不是什麼都放棄了反倒安全?」
「未必。」南尚武搖搖頭,「檯面上的削權是不讓我插手太子之爭,反正這也是我所求,沒什麼好在乎的。我所擔心的是,若二哥真的做了太子,以他的脾氣,眼中更容不下我。」
「那怎麼辦?」她看到剛才南習文眼中那股陰狠的光芒,對他的判斷更是深信不疑,權力真的可以將一個人改變嗎?現在連她都快不認得南習文了,
南尚武沉吟許久,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他忽然問:「三十六計中的第二十一計妳知道是什麼嗎?」
「嗄?」這可把她問住了,她從來不看這些兵書,三十六計中只知道個「走為上策」。
南尚武低沉的笑聲在她的耳畔迴響,「是金蟬脫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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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削權的聖旨所帶來的風波是連南尚武都沒想到的。
那些忠心耿耿和他出生入死,向來都少言寡語的眾將士拒不奉詔,不肯交出兵權於新接掌的元帥,很多人公開表示,這輩子只肯聽從鎮國侯一人調遣,目前許多軍營都大門緊閉、戒備森嚴,氣氛頓時變得更加緊張。
當南尚武聽到這消息時十分感動,他知道這些軍士是誤以為他受到什麼委屈,再加上自己已被禁足半月,不見外人,外面的風言風語因此傳得更盛,軍心難免動搖。
於是他開始會見幾名老部下,闡明交權原是他的本意,與別人無干,更與政斗無關。
部下離開後,一些將要鬧事的軍營漸漸消停下來,但南習文的人依然無法順利交接。
南習文屢次派人遞書箋過來,希望他能「以大局為重,說服屬下不與國主為敵」,他開始時還會提筆回信,到後來卻連看都不看,直接扔到一邊。
太子的情況依然危急,據說隨時有可能去世,沐菊吟面對如此緊張局勢,即使屢被南後傳召,也都推說身體不舒服,不肯入宮。
眼看己到秋末,楓葉凋零,雁群南飛,一切都在動盪不安中。
今日,沐菊吟又接到一封南後派人送來的書信,信上用詞懇切,看得出南後的確很想見她,但現在時局動盪,南後也怕她親自過府探望會被旁人胡亂揣測意圖。
南尚武看了信的內容,一笑,「去就去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母后派來的馬車都停在門外,妳要不去會讓她老人家失望。」
「我去,不過……」她沉思著說:「我聽說府門外這幾天有不少生人面孔徘徊,我擔心是習文的人,他會不會發動兵諫?」
「發兵奪位現在對他並不合適,太子未死,國主尚在,他若動作太大會被人罵是篡權奪位的亂臣賊子,他向來愛惜名聲,不會做這種傻事的。」他安慰似的拍拍她的後背,「去吧,別胡思亂想了。」
沐菊吟聽從他的話上了門外的馬車,馬車通過黎都街道,半個時辰後行駛進皇宮。
過了半晌,車子停了,車外揚起宮女的聲音,「恭迎王妃。」
她心事滿懷的走下車,無意間抬頭一掃,驚詫的發現自己並非被帶到南後所在的鳳棲宮,而是一個偏殿,殿脊下掛著的牌匾赫然寫著紫微殿。
沐菊吟更加心驚,這裡應是南習文少年時代的住所,她怎麼會到了這裡?
她眼眸微凝,看到南習文正從殿內走出。
「還記得嗎?兒時我們常到這裡玩。」
他的臉上仍是那副溫和的笑容,但看在她心中的感受已和以往大不相同。
她退後一步,與他保持一段距離問:「那信是你寫的?」
「不錯。」南習文笑笑,「我的書法在南黎也算首屈一指,任何人的筆跡只要我看一眼,都可以一絲不錯的描摹出來。」
「為什麼要冒充母親將我騙到這裡來?」她十分鎮定,「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參與到你和我丈夫之間的是是非非,對你來說,我並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他微斂笑容,「妳已經將他完全視作丈夫了嗎?這種論調是他教妳的?」
她答,「他當然是我丈夫,從我嫁給他的那一天起,我就是他的人了,至於你的目的,即使他不說,我也可以猜到一些。習文,你變了。」她憂鬱的望著他,「還記得以前你是學堂裡最宅心仁厚的少年,對世事看得很淡,曾幾何時起,你竟會為了權欲變得……」
「變得什麼?變得無情無義?」南習文哼笑道:「妳倒是沒變,和兒時一樣天真,少年時我們所喜歡的,都唾手可得,自然無慾,長大後我才明白,很多東西如果你不爭取,永遠也不會走到你面前。」
「太子之位你要爭隨便你,但尚武並無意和你爭,你不用對他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