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早已不復存在,如今整座山河已是我楊國的天下。」狄萬歲絲毫不掩眼中的忿意,「今日我若讓你們再次為國添亂造反,那就是對不住好不容易才盼到戰火消熄的百姓,為了百姓,殺了你們,我不會有悔更不會心軟!」
聽他話裡全都拿百姓二字來壓他們,總覺得狄萬歲是存心要讓他們有愧的執金吾,並不想辯解什麼,只是冷聲淡道。
「忠臣不事二主。」
狄萬歲嘲弄地問:「當堯光皇帝在長安醉生夢死之時,他可還會記得你們這班愚忠的臣子?」
「太子殿下他──」知道抬出堯光是自取其辱後,執金吾隨即再提出令他們念念不忘的另一人。
「玉權早已是一壞黃土。」狄萬歲迅速截斷他的話,末了還看不起地把話擲回他的臉上,「對個死人效忠?你們可真對得起只想好好過日子的百姓。」
氣漲著臉的執金吾,在想踏出牢門時,卻遭身後的同袍給拉回牢門裡。
狄萬歲朝身後彈彈指後,對眼前一眾大喝。
「要繼續為死人當忠臣者,那就別只是光說不練,盡節吧!」
霎時數柄陌刀齊扔向牢裡,在頂上牢窗外的朝陽照射下,將一室映照得亮晃晃,被他此舉怔住的眾人,難以相信地瞧著一地的陌刀。
他不耐地問:「還不動手?」
執金吾快速彎身拾起一柄陌刀,在舉刀欲衝向狄萬歲之時,狄萬歲身後的副官立即率眾將更多的陌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動彈不得的執金吾,看著狄萬歲走上前來,一手拿去他手中的陌刀後,改將陌刀擱貼在他的面頰上。
「殺你,容易。」狄萬歲老實地告訴他,至今他們仍能保留一命的原因,「對於你們這班不降之臣,我大可不必理會你們的固執與癡愚,直接殺了你們免留後患,但信王卻堅持要招降你們並留你們一命。」
「信王?」
「當你們在此地死守著愚忠大夢之時,你們可知,你們家中老小,是何人所奉所養?是何人為你們安家?」狄萬歲一把扯過他,「是信王!是信王代你們養活你們的家人,是信王為他們修屋、替他們送米!」
愕張著眼的執金吾,錯楞了半晌後,喃聲在嘴邊說著。
「我不信……」
狄萬歲使勁將他甩回牢內,「不信我可以讓他們親口告訴你!」
被同袍扶起的執金吾,一手抹去頰上被劃出來的血痕,兩目直直地望向他。
「你無法取代盛將軍的……」
「取代?」狄萬歲冷淡地道,「我是要超越他。」
一室寂然中,執金吾看不清背對著朝陽的狄萬歲的臉龐。
「日久見人心。」他沉穩的聲音,徐徐在牢中迴響,「我可以等,而你們,也給我張大了眼睛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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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陽,軒轅營。
為整合九江兵力,已與樂浪和燕子樓分頭行事的余丹波,這日剛自九江城回營,在回自己的大帳辦公前,他順道走了一趟校場,去看看當初那些主動或被動分配到他麾下的新兵和前南國舊員。
校場上,奉命代為操訓的顧長空,雖說看著那票光是練拉弓,就練了十來日的新兵是滿腹的同情,但余丹波既已下令,他也只能無情地照辦。
當列隊中又有人將含恨的目光射向他來時,他歎了口氣。
「別瞪了,我也同你們一樣都受過這種罪,想當年光是練拉弓,我可是一拉就拉了半年之久,更別說練箭也練了大半年,瞧瞧你們,才幾日就熬不住?」在要求箭技必須精準的余丹波手底下做事,本來就要有平日會有拉不完的弓的心理準備。
列中的袁衡不滿地問:「我們究竟還要再練多久?」太瞧不起人了,居然叫他們練拉弓?那個姓余的簡直全把他們當成新兵看!
顧長空尚未回答,一道看戲的聲音立即代答。
「練到你們能夠百步穿楊為止。」
連拉了數日的戰弓,拉到不滿情緒已高漲至頂點的眾人,在余丹波一現身後,皆義憤填膺地握緊了手中的戰弓將它轉向,並努力克制住那只欲往身後箭袋拿箭的手。
將他們面上表情,及手邊的舉動都看在眼底的余丹波,饒有興致地揚起兩眉。
「怎麼,恨我?」完全知道自己是眾人憎恨對象的他,還刻意揚高了嘴角,冷聲笑問。
眼看惡性不改的余丹波又擺出那副欠揍的模樣,總是得在他身後收爛攤子的顧長空,當下哀怨地苦著一張臉。
「不要又來了……」他是想連自己手下的兵也都結下仇嗎?
「想行刺,你們有很多機會。」余丹波邪惡地朝他們一笑,還挺鼓勵他們洩忿的,「反正我腦袋後頭又沒生了雙眼。」
得了余丹波這句話後,逮到機會可以放手一清怨恨的眾人,在余丹波一背過身準備離開時,皆動作一致地自身後的箭袋中抽出箭,顧長空見了,趕忙跳至他們的面前拚命向他們揮手,阻止他們別受激做出傻事。
「他騙人,他腦袋後頭真的有長眼!你們可千萬別上他的當!」
「我就偏不信。」袁衡瞪向把他當成三歲小娃唬的顧長空,「他哪可能那麼神通廣大?」
「你若射他一箭,他絕對會還你十箭!」面色青白的顧長空揪緊了他的衣領,急急忙忙地向他警告,「不要被他的外表給騙了!他的至理名言是以眼還眼,而且他只要把話說出口,就一定做得到!」
「那又怎麼──」袁衡才想回嘴,就見身旁耐不住性子的同伴已一箭朝余丹波的身後射去。
千鈞一髮之際閃過快箭的余丹波,瞇細了兩眼,動作飛快地搶來旁人的戰弓和一隻箭袋,隨即毫不留情地開弓射向那個膽敢以下犯上者。
來得快去得也快的箭雨過後,眾人吶吶地看著那個遭釘躺在地上,雖是毫髮無傷,但全身上下衣物和軍靴都各插了一枝箭,被嚇得說不出話來的『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