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一合,寂然無聲的文庫頓時變得漆黑,余丹波向玄玉躬身示意後,忙去點燃文庫內的火獨。
徑看著他忙碌的玄玉,兩手環著胸,雙眼一瞬也不瞬地打量著他,當余丹波將文庫內的燭光都打點妥當回到他跟前後,玄玉更是不客氣地就著燭光將他的面容仔細看過數回。
被人盯著瞧的余丹波,不明究理之餘,也不斷在心底計盤著,這個前些天擔自派人去了長安,為他余氏一族已死去的先人們買罪並恢復功名的齊王,他那麼做的意喻究竟為何,而他會突有此舉,又有著何種目的。
面無表情的玄玉,自顧自看了他一陣後,舉步來到他方纔所坐的書案前,伸手撈起一本他方才看過的書冊。
「這書,是你看的?」他信手翻開書頁,邊看邊問。 「回王爺,是的。」余丹波定至他的跟前,恭謹地回復。
翻回書本的前頭看了看書名後,玄玉饒有興致地挑高了劍眉,再看向放置在書案上的書冊,也滑一色全都是兵書之後,他繞至書案前坐下,拿來他所看的兵書,開始低首拜讀。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直到外頭天色都暗了,一直站在書案前的余丹波並沒有任何動作,而埋首書冊坐的玄玉,從頭至尾,也沒有開口說上半句話,就只是一徑地看書。
在文庫內的燭光愈來愈暗時,余丹波看了看四下,隨後再去點上數根蠟燭,並順道也替玄玉案上快燒盡的臘燭換上一盞,默然的玄玉頭連抬也沒抬,只是繼續翻閱著書冊,直到終於看完,這才合上書直起身伸了個懶腰。
在玄玉走過書案前時,他朝自始至終都無言隨侍在側的余丹波丟下一句話。 「叨擾了。」
不自覺緊蹙著眉心的余丹波,邊聆聽著他離去的步伐,邊轉過身來跟上他恭送,但走未幾步,走在前頭的玄玉卻驀地停下了腳步。
「對了。」他回過頭來,一手指著方纔的書案,「那玩意,你考慮考慮。」
帶著點納悶,余丹波照著他的意思踱回書案前,低首一看,發現案上,有塊由和闐白玉所雕的一隻白虎佩印,他回眸看了玄玉一眼,在心中頻頻思索著饋贈此玉之意。 .
聽洛陽官員說,聖上所誕的五名皇子中,跟下最能為聖上分勞擔憂的兩名皇子,就是太子靈恩與齊王玄玉。據聞,太子在受策封之時,得一塊由聖上所賜的蒼龍翡玉,齊王玄玉,則是在赴任洛陽時,受了一塊白虎美玉。這二玉,除了代表這兩名皇子殊貴的身份外,同時也意喻著他們所肩負的重擔。
見他遲遲沒有收下,玄玉輕聲開口。
「若是願意,就收下,若不願,就扔了它吧。」
因為禮重,故而不敢輕易受禮的余丹波,聽了他的話後,不但明白了他今日親臨文庫的原因,同時也明白了他的這番話,究竟是在暗示些什麼。
表情絲毫未變的余丹波,回過身來,兩目準確地對上他的。
「余氏一族不再為國涉足沙場。」
「我知道。」早有準備的玄玉,微微一哂, 「我來這,不是要你為國,而是為我。」
因他的話,余丹波頓怔了半晌。
信步踱至他面前的玄玉,笑挑著眉問:「告訴我,太守康定宴,還是你眼中的一粒沙嗎?」
氣息猛然一窒的余丹波,神色霎顯冷淡,並同時在他們之問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
「卑職不懂王爺在說什。」
玄玉卻瞬也不瞬地看進他的眸底,「你眼中的那粒沙,我可幫你取出來,因為你的那粒沙,同時也是我心頭的一根刺。」
沉默,靜靜懸巖在他倆人之間。
不可否認的,余丹波是有些意外,但在想起先父的遺訓,以及再次迎上玄玉那雙別有所圖的雙眼後,硬是捺住性子的他,選擇繼續保持緘默,不給他一個應允,也未給個拒絕。
「願不願把握這機會,就看你了。」知道他要考慮的玄玉,並不想逼他太緊,玄玉偏首看了案上的那塊玉後,笑轉過身,大跨步地朝文庫大門走去。
當文庫的大門再度開啟,夜風自敞開的大門緩緩流洩了進來,余丹波深吸了口氣,感覺那分冰涼深沁人肺腑。在門外遠處,玄玉離去的身影漸走漸遠,看著玄玉挺直了背脊的昂揚背影,他猶疑地轉過身,低下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案上的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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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業殿總管大堂上。
河南府郡令程兆翼,正在堂上向齊王玄玉呈報河南府開春後,頭一樁遇上的麻煩事。
「河南府近來出現流寇,流寇十萬人有餘,四竄擾亂民安。」
坐在堂案上趵玄玉,在聆聽程兆翼的稟報之餘,手巾的筆一刻也沒停過,不斷批閱著春後就開始累積公摺。
忙裡分心的他淡淡地問:「這批流寇是打哪來的?」
「回王爺,這批流寇,原是在河南府外州郡一帶走動的散寇,近來散寇來了個寇王將眾散寇化零為整,並集結成軍後,開始成群在河南府內打劫行搶。」
「河南府派兵剿寇了嗎?」玄玉手中的筆停了一會,復而又再繼續揮毫。
憂心忡忡的程兆翼,愈是稟報,臉色愈是慘淡,「回王爺,河南府守軍在當今聖上登基後,已被兵部撤回至長安大半,加上流寇行動範圍不定,時而分批齊襲,時而分散出擊,以河南府守軍軍力,實是應接不暇。」
「既是兵力不足,何不就借調洛陽城守軍支援?」將一批已批畢的摺子交給站在一旁的堂旭後,玄玉說著說著又再挪來案上的另一批公摺,取來一本公摺後又繼續批閱。
「這……」面有窘色的程兆翼,為難地看了站在堂上另一側的康定宴一眼。
久等不到下文,埋首案內的玄玉緩緩抬起頭來,先是瞧了瞧已在暗地裡和康定宴翻了臉,在洛陽城中分為兩勢,成為其中一勢的程兆翼,再心裡有數地睨向涼涼看戲的康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