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被他的氣勢嚇到的康定宴,沉默了許久後,又再次換回了先前從容不迫的模樣。
他微挑著白眉,「把注押在你身上?我有何好處?」
「雖都說富貴如浮雲,權勢如朝露……」識時務的玄玉,從沒忘記人性這現實的一面,「但這二者,卻是仕途大道上,人人奮力前進的動力。」
「王爺能給我那些?」絲毫不掩野心的康定復,很是好奇,沒有半點本錢的他,怎有法子開口說出那等利誘。
「大人辛苦了大半輩子,才有洛陽這點榮景……」玄玉不以為然地看了大廳四下一會,再側過頭來輕笑,「只要大人點頭,那麼不需花上那麼多年的光陰,我即能給你更多。」原以為口頭上挫挫他後,他便會識趣地打退堂鼓,沒想到,他非但不屈不撓,反倒開口答允將來會給得更多……
雖說很想否認,但康定宴不得不承認,他是很欣賞玄玉的精明與氣魄,玄玉雖年少,但卻日漸穩重老成,而玄玉這份遊走於洛陽眾官間的自信與閒態,是洛陽官員們誰也無法與之相比的,若非敵對,只怕他也想將玄玉納為己用,或是投靠於其下。但只因從一開始就將玄玉視為來到洛陽與他爭權,並準備大削他辛苦所掌的權勢,故而他打從未見面起,就將玄玉視為敵人。那句話,是誰說過的?
眼見是敵未必是敵,天下雖沒有長久的朋友,但也無長久的敵人。
「王爺……有把握?」康定宴忍不住想確定。
玄玉開懷地笑了,「若無半分把握,又怎會找上大人?」
「王爺能給我什麼?」
眼看他還需要有人來推他一把下決定,玄玉朝他揚手,傾身在他耳畔附耳說了一句,不一會,康定宴即難以置信地張亮了眼。
「日後,那個位置非你莫屬。」看出了他眼中的懷疑後,玄玉淡淡地保證。
康定復一手掩著胸口,幾乎掩抑不住胸坎內那一聲比一聲急的心跳聲,恍然間,他彷彿在玄玉的身上,見著了那窮其一生再也難覓一回的良機,眼下,青雲之梯,就靜架在他的面前。
趕在他開口答應成交前,玄玉把話說在前頭地對他伸出一指。
「但在你我合作之前,你得先去辦一件事。」想入伙,那就得先付點代價。
「何事?」決意加入他的康定宴,抹了抹臉,豎耳準備聆聽他開出的條件。
「余丹波。」那個心結,既是他種的,就得由他來解。
沒想到他竟拿這個難題來刁難地的康定宴,抗拒地緊皺著眉心。
玄玉又再添上一句,「至少,你得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誠意?
康定復莫可奈何地瞧著強人所難的他,而玄玉只是可有可無地聳聳肩,表明了做與不做都隨他之意,極其不願的康定宴,在心中交戰了許久,就在等得不耐的玄玉即將起身走人之時,他才不甘地點了個頭。
「三日為限。」眼見大事已定,玄玉愉快地向他訂出期限。
康定宴吐出長長一口氣,「下官,盡力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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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才瀠瀠亮,大片的密雲低垂在洛陽城上,為這春寒料峭時分的洛陽城添上雨意。冷風挾著細雨一吹,洛陽城中家家戶戶庭裡院中爭妍招展的牡丹,沾染上了些許淒清情調。
清早就起身打掃庭院的余府管家,命下人整頓完院內一地的落花與雜草後,拾著竹帚,來到府門前拿起門上的落栓與橫木,方推開府門,一抹跪立在門外的人影令他嚇了一跳。
由於天曦未明,來者的容貌看得不是很清楚,小心翼翼舉步踏出門外的管家,來到門階上,就著府門上未熄的燈籠往下一看,洛陽太守的官袍,與康定宴那張余氏一族無人能忘記的臉,立即結實地駭住了管家,他連忙將手邊的竹帚一扔,轉身拔腿奔進府內。
「少……少爺!」
正在府內所設的小祠堂內拜祭父母的余丹波,手拈一炷清香,在管家一路劃過府內的叫聲傳來時,先是將香住插妥,再轉過身來看向那個倚在門邊氣喘吁吁,似是遭到什麼驚嚇的管家。
「何事慌慌張張的?」天都還未亮呢,這麼早會出了什麼事?
一手指外頭的管家,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康大人、康大人他………」
「說清楚。」康字一進耳,敏感的余丹波馬上大跨步地走上前。
「康大人跪在咱們府前!」終於順過氣後,管家大聲報出府門前不可思議的異狀。
自聽過玄玉所給的保證後,回到洛陽就開始在心中數算著日子的余丹波,此刻,錯愕明明白白地懸在他的眼眉間,他沒料到,自玄玉口中所吐出的承諾,竟會應驗得這般快。
「少爺?」不知掌門外人怎麼辦的管家,輕聲提醒著怔然的他。
「不用管他。」回首看了先祖與父母的牌位後,余丹波神情相當冷漠地應著。
「但這般讓地跪在門前……」雖說是宿仇,但好歹康定宴也是朝庭命官,讓個父母官跪於大街之上,未免也太……
「既是他自找的,那就讓他跪!」絲毫不予同情,更不管康定宴此舉有多丟失顏面的余丹波,衣袖一振,不留情地轉身走出堂外。!
直至天色大亮,往來的行人已在街上行走,家家戶戶也開門出戶,康定宴仍是不言不語地跪在余府門前。除了外頭好奇的百姓外,余府上下對康定宴累積了多年怨忿的家丁奴僕,臉上皆帶了一份快意地站在府門內,一塊瞪視這個害慘他們余氏一族的罪人。
不過多久,被吸引而來的城民們,紛紛開始在余府四處圍觀,將余府周圍的街道給塞得水洩不通,人人或竊竊私語,或低聲猜測推究,但都不明究理,就連聞訊趕來關心的洛陽眾官,在屢勸不起康定宴後,也是無人知曉康定宴為何會突有此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