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余府管家再次出現在正著裝準備去文庫的余丹波面前時,一個字也不願聽的余丹波,在他開口前就先賞了他一記閉門羹。
「我說過,要跪就讓他跪。」
「少爺,街坊鄰居都在看不說,就連朝中的大人們也都來了。」待在余府已有四十年的老家僕余伯,在管家的請托下,也一塊地勸起這個性子頑固的少爺。
「關門。〞余丹波將官服一脫,索性連文庫也不去了。
「啊?」
「關門,無論誰遞拜帖,我一律不見。若誰不死心,硬要登門代康大人說項,就推說我病了,無暇見客!」一鼓作氣說完後,余丹波隨即轟然關上房門,謝絕再有任何一句勸言。
被關在房門外的管家與余伯交視一眼,紛歎了口氣,也只好照他的意思派人前去關上府門。 位在余府外頭看熱鬧的人潮,在日暮時分終於散去,不得其門而入、也勸了康定宴一日的洛陽官員們,終也筋疲力盡,紛紛托口返府休息,惟有心意甚豎的康定宴仍繼續跪立於余府門前。
「少爺,都一日了,康大人他……」
兩手端著晚膳的管家,因余丹波將門扉緊閉,只能將晚膳自窗口遞進去後,又再不死心地對那一步也未出房門,一日下來,也一聲未出的主子說著。
像是要比試耐心似的,依舊不為所動的余丹波,取來晚餐並替自己房內點上了燈後,又再坐回書案前,繼續看著兵書。
「還跪在門外嗎?」已經用過晚膳的余伯,在準備去休息時,又前來余丹波的房門前看看情況。
「是還在。」管家頭疼地一手撫著額,「余伯,你就再去同少爺說說吧,不能再這樣任康大人跪下去了。」以往沒刻意與康定宴作對,余家就被康定宴整得那麼不堪了,今日這麼對待康定宴後,萬一康定宴心生憎忿,日後又找他們麻煩怎麼辦?何況,得罪了康定宴一人,就等於是跟全洛陽官員作對啊。
「沒用的,少爺若是鐵了心,誰說都一樣。」太過瞭解余丹波性子的他深深搖首。
伴著下了一夜的春雨,沉默持續地在余府內外蔓延著。
次日清晨,當余府管家自府門門縫往外頭看去時,赫見仍跪在外頭的康定宴,經一夜雨淋後,面白如雪、氣色慘淡,可依然沒有移動雙膝半分。
在另下個漫長的白日過後,夜晚再度來臨。
直至夜深,總算是踏出房門的余丹波,在府內眾人的注視下,先是去了祠堂內請來父母牌位,再命下人也捧出因康定宴不保而死的叔伯們的牌位,在兩盞素白燈籠開道下,來到府門之前。
當深深緊閉兩日的余府府門再次開啟之時,絲絲縷縷瑩亮的白光映照在康定宴饑寒交加的臉龐上,渾身哆嗦的他茫然抬首,就見手捧牌位的余丹波跨出門檻,高站在府階上方。
在余丹波一雙厲目的往視下,發冷打顫個不停的康定宴,緩慢地彎下身子,朝階上已過逝的余氏先祖們的牌位叩地鞠首,在一行完深深的三叩首後,即虛弱得再無法挪動自個兒半分。
兩眼直視著地的余丹波,在眾人的期待下,終於開口。
「來人,將康大人攙進去。」
當余府家丁們忙步下階扶撐起康定宴往府裡送,並同時派人去找來大夫後,遠站在街角的玄玉,臉上露出了樂見其成的笑意。
就因玄玉擔心余丹波的心結恐會解不開,於是兩日來都陪著玄玉一塊來這看情況的堂旭,在雨勢愈下愈大時,再將所撐的竹傘挪近一些,以免雨水都打濕了玄玉。
「主子。」堂旭輕聲在他身後道:「雨大,咱們回府吧。」人都進去了,這下他滿意了吧?
「嗯。」頷首同意的玄玉,也著實有點累了,在他如堂旭所願地轉身打道回府時,他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忽地停住了腳步。
緊隨在他身後的堂旭,忙跟著他止步,並伸手撫去他肩上不小心滴落的雨水。
「這還是我頭一回聽你說話。」玄玉仰起頭來,意外地看向不多話的他,「再多說幾句吧。」
「我該說些什麼?」身為武人,本來就不擅言詞的堂旭,聽了,表情有點為難。「就說說你為何這麼沉默寡言。」玄玉笑了笑,注意到他的身子都濕了後,將這個總是安靜站在他身後的堂旭拉過,與他共撐一柄傘並肩走著。
「我只是懶得開口。」身材較常人高大的堂旭,不自在地微彎著身子以遷就他。
他同意地頷首,「我想也是。」
因他的話,堂旭就著街上的燈火,多看了玄玉一眼。
「身後那把刀,背有幾年了?」打從頭一回見面起,就想問他這個問題的玄玉,邊走邊問著。
「十來年了。」
「我看它都缺了、鈍了。」玄玉微倒過首徵求他的同意,「改日,我命人造把更合手的給你好不?」
雖然,在這細雨綿綿的夜裡,天冷沁人,但卻有股暖意,在堂旭的胸臆裡慢慢化開了來。
堂旭沉默了一會,對他點頭示意後,握著傘柄的那隻大掌,再次將傘朝他挪近了點遮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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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丹波?」站在櫃前的鳳翔,好奇地轉過身,回首看看追訪宣王府的皇叔賀玄武。
身為聖上的表弟,在朝中與鳳翔走得近的賀玄武,會特意登門來訪,為的就是替他帶來消息。
「就是那個在河南府剿寇一戰成名的余丹波。聽說,玄玉已呈摺上稟聖上,請聖上將余丹波榮晉為驃騎唔軍。」這下可好,太子在朝中勢力日漸龐大,就連原本朝中人人不看好被分派至洛陽的齊工玄玉,在河南府竟也剿寇有成,還為自個兒提拔了人手到身邊來。
「沒想到老二竟會得了個能手。」隨手將手中把玩的玉器擱擺回櫃上後,鳳翔踱至他的身旁坐下,「老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