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谷梁朗探著她的脈象,卻又驚疑不定。她這模樣頗似迴光返照,心脈明明越發弱了,起居卻一如常人。
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見她精神許多,心下也甚是安慰。蝸居偏僻漁村,村民普遍窮困,求醫也付不出銀兩,只是拿些漁獲蔬菜抵帳,行醫所得勉強算是衣食無缺,秋娘身弱無法處理家務,又請了個老婆婆來幫忙,除了三餐,其他也管顧不到。
谷梁朗雖然淡泊名利,但自行醫以來,從來沒有過得這麼困窘過。他倒是還沒什麼,只是可憐秋娘從小嬌養,綾羅綢緞裹著,嬤嬤婢女像是捧珍珠似的這樣捧大,何曾吃過這種辛苦?住著破屋,穿著粗衣,有時身子能起來時,還拿著針線在窗下幫他縫補衣裳。
來幫忙的婆婆又懶,脾氣又壞,常常隔著窗戶跟她大小聲,難為她原本是當家作主的人,居然都忍了下來。
「當初很不該把妳帶離謝家莊。」谷梁朗實在後悔了。
「你若不帶我離開,這會兒我墳上的草不知道長多高了。」秋娘慢條斯理的咬斷了線,「我的女紅不佳,補得實在難看,夫君別嫌棄,將就著穿吧!」
靜養了一個多月,看秋娘漸漸好轉起來,谷梁朗心下也安了些,只是處在這偏僻的漁村,雖然沒有追兵,卻一點消息也得不到,他懸念著安府,又動彈不得,心裡實在焦躁。
低頭尋思:心裡打定了主意,借口要去採買藥材,就辭了秋娘往縣城去了。
當年他爹被仇家殺害,就是段均帶著段鈐等段氏門人來救的。就算投在杏仙派,段劍門還是念著他爹的舊恩,時時差人看望。段鈐年紀比他略小幾天,與他交情最好。前些時候謝家莊的事情,就是他和段鈐合力敉平的。
段劍門素來有「帝師門」的稱號,當年國變時還救過當朝的新帝,黑白兩道都得賣段劍門面子,想來想去,也只有將秋娘托付給這些段氏兄弟才能保住。
主意已定,他進了縣城,就尋到段劍門的分舵,投完書就走,只祈禱段鈐看了信可以快些趕來。
正疾行著,只覺背後一襲,他想也沒想,反手一掌--
「老哥!是我!」段鈐趕緊出聲,架住了他這掌。
谷梁朗驚喜莫名,「鈐弟,你怎麼……」
只見段鈐朝左右看了看,「老哥,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扯著他直往裡走。
等到了段劍門的分舵,段鈐才鬆了口氣,「老哥,你怎麼惹到這麼大的冤枉?杏仙派的新任掌門別的沒講,就先通告天下要拿你的人頭祭告前掌門呢!你也不藏好些,居然這樣大搖大擺的在縣城裡晃!我聽到了這些消息,還能坐得住麼?前前後後跑了一個多月,打探不到你的消息,幸好你今天來了,不然下午我就走了呢!」
原來,杏仙派師叔祖閉關走火入魔,已經去世了,陸師叔當了掌門,第一件事情就是通告武林同道,發佈英雄帖捉拿谷梁朗。
一聽師叔祖過世,谷梁朗呆在當地。「師叔祖過世?!這怎麼可能?」
「這事透著奇怪,我們掌門接是接了英雄帖,卻只是要找你來問問,怕你被抓進杏仙派,那真的就是死了!但是你也知道,別人門派的事情,我們不好過問,怕人家說段劍門憑著勢力欺壓。其他門派倒是不分青紅皂白,只顧著要成名,亂著到處捉拿你,人沒抓到,倒白死了一大票面白無鬚的大夫了!」
段鈐滿腹牢騷,「這些人腦子裝著漿糊麼?哪有殺了人反而回房睡覺等人抓的?」
谷梁朗定了定心神,「事已至此,鈐弟,我還得謝你相信我呢!只是我已有了妻子,在外行動不便,只能拜託你照顧嫂子幾天,我好查看查看……」
「查看什麼呢?」段鈐搔了搔腦袋,「不過嫂子的確要人保護。老哥,你千萬不要急躁了,還是找掌門商量看看要緊。」
兩兄弟匆匆找了輛馬車,疾往漁村而去,只見大門東倒西歪的開著,藥館翻了個七零八落,哪有秋娘的影子?
谷梁朗喊了幾聲,不見回音,急了起來。衝到隔壁去抓著人問,只說是有強盜衝進藥館,將秋娘拖走了,不知去向。
正心折魂催之際,抬頭看到門首插著一根羽箭,急急拿下來一看,上面留了個字條。
「折辱這樣的弱女子,杏仙派還算什麼名門正派?」看完了字條,谷梁朗大怒拍向門首,震斷了門柱,醫館居然整個塌了下來。
「老哥!」段鈐趕緊拉住他,「你衝去送死麼?嫂子被杏仙派的人抓了,眼前還不會有什麼狀況,你進了杏仙派,救得出人麼?先跟我去見了掌門,從長計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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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谷梁朗進了城,秋娘只覺得心頭不安,睡也睡不著。早起只見那老婆婆進來出去了幾回,鬼鬼祟祟的,心裡知道有異,卻只能掙扎到窗下坐著,走也走不了。
隔沒一個時辰,大門就讓人撞破了。她索性坐正,卻看到緋琳衝進房裡,拚命的眨眼睛,皺眉毛,一面嚷著:「秋姑娘,妳好端端的清白人,何必讓叛賊拖累了?那叛賊人在哪兒?可別藏匿了!」
秋娘呆看了她一會兒,忖度著緋琳不見得會害她,「緋姑娘,妳問我夫君麼?我夫君外出,不在家。這屋裡才多大的地方,你們要搜,我一個病得要死的婦道人家,攔得住你們麼?要搜儘管搜去。」
其他門人一湧而入,上上下下都搜遍了,「師姊,沒人呢。」
「你們可得好好瞧瞧,若讓叛賊逃了去,師叔可是會怪我們的。」
只見劉師叔帶著人也進來,看見緋琳這些年輕弟子一愣,厲聲問道:「你們在這兒做什麼?誰讓你們來的?」
緋琳將眼一瞪,「師叔問得好笑,我們在這兒做啥?還能做啥?掌門師叔不是要我們追緝叛賊的下落麼?我們正在查呢!那師叔是來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