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叔不禁語塞。他獲得線報,正打算來殺了子霽夫妻,哪知道這個伶牙俐齒的女弟子搶在前頭。他冷哼一聲,「誰知道你們是來報訊的,還是來抓人的呢?這娘們也是共謀,不殺了還等什麼!」說著就拔了劍。
「是這樣說的麼?」緋琳攔在前面,「人呢,不是秋姑娘殺的,女孩兒呢,也不是秋姑娘把她怎麼樣的。話說冤有頭債有主,關一個沒有武功的姑娘家什麼事情?對個軟弱姑娘家下手,是我們這種名門正派做得出來的事情麼?我說,還不如把秋姑娘請回去,有了秋姑娘,還怕沒有谷梁叛賊麼?」
劉師叔被堵得滿腔無明火,又被她一口一聲的「名門正派」逼住了,不能當著這些年輕弟子猛下毒手,只好喝令自己的人:「都杵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去找找有什麼機關暗門之類的,別讓叛賊逃了去!」
一聲吆喝,眾人一起動起手,登時翻了個天翻地覆。
只是別人怎麼吆喝翻動,秋娘只靜靜的喝茶,泰然自若,看得劉師叔怒火更盛。後來一想,她終究還是要拿回杏仙派的,要殺要剮還不在這一時,這才忍住了。
緋琳看翻得實在很不像樣,也看不下去了,「秋姑娘,說不得要請妳跟我回杏仙派,何必為那種人遮掩呢?真是何苦!」一面勸著,一面扶著她起來。
秋娘望了她一眼,順從的搭著她的手臂,進了馬車,緋琳借口要看守,也跟了進去。
「緋師姐,妳敢情是讓馬摔怕了,才藉故舒舒服服的搭馬車吧?」同門師弟打趣著。
「好好趕著馬車吧!」緋琳笑罵,「摔馬還不算什麼,趕著馬車還從御座摔下來,那才真的好笑呢!」
秋娘靈動的眼睛轉了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秋娘倒是要謝了緋姑娘的救命之恩。」
「噓噓噓……」緋琳擺著手,「哪有這回事?別害我了。」
「若不是妳比劉師叔先來……」秋娘苦笑,「秋娘大概已經死了。」
緋琳呆了半晌,輕輕歎口氣。「妳不怨我來抓妳我就開心了,說這些做什麼呢?」
「妳帶這麼些人來,又用『名門正派』壓著,真要在杏仙派裡殺我,怕也是得看看人心平不平吧?」
「噯,人呢,可以笨就笨些。」緋琳謹慎地望望窗外,「就對妳說實話吧,我懷疑是劉師叔。他想這掌門的位置不是一天兩天了,眼下雖然是陸師叔當了掌門,但是也得看看陸師叔可以活多久就是了。
「師尊死得不明不白,連師叔祖都死得不明不白。查也不查,問也不問,只是想殺你們倆滅口。這杏仙派立派百年,眼見基業都要毀了,我一個小小的女子,能做些什麼就盡量做了,妳知道也罷,不明白也好……」
越說越難過,緋琳索性低了頭,「這些也不去提了。妳放心,我在一日就護著妳一日。不是人人都服目前這種結果的,橫豎要有個水落石出,才能說服眾人。」
秋娘靜靜的聽著,笑了笑。「這人命案子要破也不難,只欠些見證。我提出些意見,我們參詳參詳。」
馬車轆轆而去,掩飾了兩個姑娘在車內的絮語。沒人知道這兩個姑娘家,會動搖了偌大的杏仙派……
第八章
秋娘一進杏仙派,就覺得被不少不懷好意的目光瞪著。虧得緋琳樣樣周全照顧,起居坐臥,飲食用藥,都不假他人,親自處理,居然保得幾日平安。
這緋琳原是孤兒,前代掌門憐她一家子都遭瘟病死了,接到杏仙派撫養。她個性有些迷糊,又愛朋友,上上下下的師弟師妹沒有一個不喜歡她的;師尊看她小處迷糊,偏偏大處精細,也漸漸看重她,金錢用度、醫館藥倉幾乎都是她在經手,就算外來了賓客,也幾乎都是她帶著人在接待,當然交遊也廣了。
也因為她不過是個迷糊的女孩兒,掌門之職無望,又不似韻儀艷絕,幾個師叔也不太在意她。
但是師門出了這樣的大事,她卻是第一個鎮定下來的人。陸師叔掌了杏仙派,發現一切用度都得與她商量,這才驚覺她才是杏仙派的當家人;再加上年輕一輩的師弟妹都讓她掩護照顧過,個個都眼她,竟不好對她怎樣了。
明明知道留著秋娘這個「人證」如肉中之刺,卻又苦無機會下手,只能嚴加看管,伺機而動。
「留著這娘們必是大禍!」劉師叔拍桌,又挨了緋琳一頓不軟不硬的排頭,正無處宣洩,「緋琳這死丫頭又護在裡頭!別人養了貓會咬老鼠,我們家的貓卻只會咬家裡的雞!也不想想是誰把她養得這麼大,一心只向著外人!」
他氣得大吼大叫,劉師叔的弟子們都知道他的暴躁性格,不敢多話,連當了掌門的陸師叔也只垂頭喝茶。
細細想了想,陸師叔開口了:「何必趕盡殺絕呢?她不過是個沒沒無名的小女子,聽說又藥石罔顧,把她當個餌,讓叛賊自投羅網就是了,何苦非弄死她不可?」
「你說得倒輕鬆。」劉師叔冷笑,「就算她是作偽證,留著就會讓人起疑心了。若是她死了,谷梁叛賊哪還有人替他說謊?我們派裡的家務事,現在搞得天下人皆知,若不快快殺了叛賊,天下武林還看得起我們杏仙派麼?說來說去,還是你不好!這件事情關在杏仙派裡悄悄處理就是了,發什麼英雄帖?好讓天下人都笑話我們麼?」
「這事掩得過去麼?」陸師叔也氣了,「安府燒成了一片白地,我們跟安家的仇結得大了!橫豎都要被知道,還不如自己說了,省得安瑜又添許多話!我倒要間問,師兄為什麼這麼莽撞,就派人燒了安府呢?」
「誰讓他窩藏叛賊?說到這事,我才火咧!少青中了毒又怎麼樣?就聽那娘們要脅?明明早就可以結束的事情,拖到這地步,是誰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