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了幾秒,四海不忍心推開她,只好輕拍著她的背哄她。被他撞傷,又遇上火燒屋,她也真夠倒霉的了!
半個多小時後,大火終於撲滅!不過四層樓的公寓也燒得只剩焦黑空殼了。圍觀的群眾還在不斷討論起火點會是哪兒,救護車來來去去運送傷患,有些住戶呆坐路邊,有些還抱在一起哭個不停,明明是晴朗的艷陽天,現場的氣氛卻比隆冬還森寒。
四海陪著寶蓓看著焦黑的屋子好一會兒,才想起下午的企劃會議已經錯過了時間。再耗下去,恐怕連下一個行程都要耽誤了。
「那個……你節哀順變,我先走了。」
他直覺此刻不溜必有「大禍」,趕緊擠出個他認為應該已經夠誠懇的笑容,右腳一跨打算溜之大吉。
寶蓓一把揪住他衣角,哭喪著臉惻惻地盯住他。
「你——真那麼狠心就這樣遺棄我?」
四海一聽,笑臉差點變哭臉。
「遺棄?你既不是我的親人,也不是我老婆,別用那麼恐怖的形容詞好不好?」他搓著手臂猛打哆嗉。「這場車禍就算我也有點錯好了,我已經付了醫藥費,也給了你一萬元的支票,該付的責任都付了……」
四海越說聲量越小。這個可惡的女人!竟然用比小狗還惹人憐愛的無辜眼光看他,非把他僅存的同情心硬揪出來是不是?!
不行,一心軟他就得「破財」了!
「你……你看我也沒用,我說過我其實沒什麼錢,你不要想賴住我,我跟你一點關係也——噯,你這個表情該不會又要——」
「嗚……」
果然,瞧她鼻頭一皺,四海就知道她又要哭了,但他不知道的是——
「你怎麼可以這樣狠心?『你把我』傷成這樣,我的現金『因為你』全部沒了,連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產不能領取也是『你害的』;現在我住的房子燒得精光,你卻丟下一張『芭樂票』就想走人,簡直就是沒義氣、沒心沒肝、沒人性、沒……」
她像孟姜女哭倒長城,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得慘兮兮,見者無不動容。那一句又一句不必打草稿就脫口而出的指責,順暢得簡直不需要換氣。
而且她聲量不大,卻足以讓身旁的好事者全豎起耳聽得一清二楚,再一齊把鄙棄、責備的眼光全集中到他這個全世界最無辜的「負心漢」身上,彷彿他是陳世美再世,大家全想當包青天把他給「鍘」了。
「先上車再說!」
只是這樣也就算了,當四海瞧見採訪火災的記者也注意到寶蓓的「個人魅力」所引來的群眾,正握著麥克風朝他們而來,不想上社會版頭條的他二話不說,立刻抓住寶蓓飛奔上車,以最快的速度駛離現場。
「算我敗給你了!」他正式舉白旗投降,取來整盒面紙遞給她擦淚,無奈問她:「好吧,送佛就送上西天,我就再多花點油錢載你去投靠親友好了,告訴我地址。」
「你家的地址是?」
「台中市西屯區——」他一頓,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我什麼時候成了你親友了?你再捉弄我,就別怪我趕你下車了。」
他沒那麼狠,不過嚇嚇她也好,不然這丫頭真想吃定他。
「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只有一個在住院的弟弟,沒其它親戚了。我的朋友不多,她們也都不方便收留我,我真的無處可去了。」她水汪汪的一雙大眼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錢四海,你收留我好不好?」
前天她跟熟悉的護士聊天時,聊到借住醫院的事,對方提醒她,如果羅院長一破例就很難和其它有相同情況的病患家屬交代,不過沅保跟羅家——多年的醫病關係又不能一般而論;院長在為難之下,應該是會選擇借她錢,讓她另找住處的可能比較大。
寶蓓想想也是,羅院長對他們姊弟倆已經夠寬容,醫藥費打折還三不五時讓她賒欠,她再找問題為難他好像是恩將仇報喔……
本來出院後,離房東給的搬家時間還有三天,她打算回租處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拿去當鋪換現金。加上她一直暗示錢四海一定要給她點「調養費」,這些錢加起來或許夠她去找間最廉價的分租雅房先捱上一個月。
沒想到房子燒個精光,十之八九沒東西可以拿去當了,錢四海還摳得只給她一萬元支票,別說租房子沒指望,現在她身份證、印章丟了,銀行存折大概也燒了,等這些證件辦出來再去軋票,她已經餓死街頭了!
她看他像是個好人,又不經意提過自己是一個人住,算算害她受傷又領不到遺產,落到如此慘況的就是他,她不先想辦法要他收留她、賴著他白吃白住一陣子,就要流落街頭了。
「我?!」他倒抽了一口氣。
「對呀,我們認識好幾天了,也算得上是朋友吧?你就大發慈悲,當做是在行善嘛!」她說得楚楚可憐。「你看看,我的手還沒復原,肯定找不到工作。本來我就沒錢了,現在連家當都燒得精光,多可憐哪!你忍心棄我不顧,看著我流落街頭——」
「等一下!」
他把車靠邊停。這種非常時刻,可不能再一心兩用。
「我記得是跟你提過我一個人住,但可不代表我就方便收留你喔!雖然你的遭遇的確令人同情,但是我們孤男寡女的——」
她急著舉手發誓。「我保證絕對不會對你性侵害!」
這輩子他從來沒有過那麼想找條河往下跳的感覺。
「你——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男的啊?!」厚,他發瘋一定是她害的!「你就不怕我把你怎麼樣嗎?!」
寶蓓眨眨雙眸,定定地凝視他兩秒後,突然朝他貼近。四海嚇得整個身子往後一縮。
「你想幹麼?」真想非禮喔?
「看,」破涕為笑的她指著他說。「我主動送上門你還會嚇到呢!我想的果然沒錯,像你這麼清純的好男人現在真的很罕見,跟你在一起我才不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