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恩·彼西看到你抱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若迪·布基劈頭就問。
〔強恩?」
「是的,我們的鄰居!他大老遠跑到哈耶魯去告訴我他所看到的——你和另一個男人在海灘上行為不宜!」
「你沒有理由生氣的,」藍妮平靜地應道,「那是沙蒙·巴羅,而我們是互擁道別罷了。」
「巴羅?那個你本來要嫁的男人?那個因為家裡需要錢而娶了女繼承人的男人?」
「是的,我告訴過你了。」
「老天,他來這裡幹什麼?」
有一段好長的休止,「他——他來找我的,他說他還愛我。」
有個什麼在牆壁上擊碎了,一個杯子或花瓶,「他還愛你!他有錢的太太怎麼啦?她終於死了嗎?」
「若迪,我告訴過你沒啥好生氣的。」藍妮開始哭了,「現在他已經走了,回波士頓去了。」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藍妮。他現在是自由身嗎?」
「不,他還是已婚。但如果我仍是自由身,他會離開她,不管是否不名譽。他們沒有孩子,而且他家的難關已經解決了。但他不知道我已經結婚,而且有個兒子。」
若迪平靜聲音沙啞地問道,「他曾要求你離開我嗎?」
「若迪,別講了!」藍妮哀求道,「那沒意義了。沙蒙已經走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是嗎?」
「是的,他要我跟他一起走,他說他也會收養傑迪。但你可以看到我還在這裡。我對他說不!」藍妮開始歇斯底里地尖叫,「他已經晚了八年!太晚了!」
那時傑迪跑到海灘去,躲避他母親的哭叫聲。他以前從未聽過她哭,沒聽過他父親的聲音那麼憤怒或那麼痛苦過。
從那以後,藍妮·巴羅就不再一樣了。她以前一直是個溫柔慈愛的母親,為她的丈夫和兒子奉獻她的人生。如令她是疏遠,吝於施愛。她不再笑了,她開始喝酒喝得很凶,而且常常默默的飲泣。
傑迪困惑不安地過了兩年,他不明白他母親為什麼不再愛他了。然後藍妮懷孕了,若迪起初很高興,但接著事情卻更糟。藍妮從悶悶不樂變得暴躁不堪,她不要她的新胎兒。若迪遠離家裡,但爭吵卻沒停止。藍妮甚至和警告她喝太多的阿琦拉吵架,傑迪於是盡可能地不回家。
當梅雅出生時,藍妮根本不理她。她把嬰兒丟給阿琦拉,又開始喝酒,而幾乎沒清醒過。傑迪終於明白他母親為什麼改變了。她還愛著沙蒙·巴羅。他偷聽很多次他父母間的吵架,但有一次終於說明了一切。
那是在一大清早發生的,就在梅雅出生後,藍妮還沒有機會找到酒喝之前。傑迪還睡在床上,但他的房間就在他父母的隔壁而他們的大吵聲吵醒了他。
「老天,那就去找他啊!」若迪吼道,「你已不再對我好了,對你的孩子也不好。自從巴羅那個畜生來過之後,你就不再是個太太或母親了。沒錯,你又給了我一個孩子,但那是因為我強與你做愛才有的。」
「請不要管我,若迪,」藍妮應道,「我對自己的感受沒辦法。」
他父親的聲音滿是痛苦,「為什麼,藍妮?只告訴我為什麼?我們最初的八年是很好的,我們很快樂。如果你還愛著他,我們怎麼會那麼快樂呢?」
「我過去是放棄他了。我以為我們永遠不會有機會了,你不明白嗎?我讓自己忘記他。我應該等他的,沒幾年後他就一直想離開他太太了,但我卻不知道。我早該等他的。」
「你可曾受過我,藍妮?」
「哦,若迪。」藍妮開始哭了,「我從沒想要傷你。我是愛過你,但沙蒙·巴羅是我的初戀,而我情不自禁地還愛著他。」
「那麼去找他,」若迪哽啞地說,「我會跟你離婚的。」
藍妮笑了,但那並不是快樂的笑聲,「太晚了,他回波士頓後寫了一封信給我。他親愛的太太在他離家期間生了個孩子,在他離開六個月以後。現在他不會離開她了。」
「藍妮,藍妮,忘了他。你做不到嗎?你以前曾做過一次。再次忘了他吧。」
「這一次我知道他還要我,叫我怎能忘得了?他來這裡找我就證明了,他愛我而我愛他!」
「你必須想辦法,藍妮。我們不能像這樣繼續下去。我無法工作了,而且這也影響到傑迪。他變得退縮且鬱鬱不樂。你必須戒酒,且開始再表現得像個太太和母親才行。」
「不要管我,若迪。」
「藍妮,求求你。」
「走開,我不要再談了。」
接下來是沈默。傑迪也終於明白他的人生為什麼一下子全變了。
梅雅一歲時,藍妮·布基死了。
那是個暴風雨夜,傑迪至今還會有那一晚的惡夢。他父親在哈那魯魯,而阿琦拉帶著梅雅和兩歲的妮琦去卡呼古找親戚玩幾天。十一歲的傑迪對他的母親變得非常保護,而不肯把她單獨留在家裡,那天晚上就只有他們兩個。
傑迪聽到陽台開往海邊的門開了又關上,他起床去看是不是阿琦拉回來了。當他發現沒人在屋內時,他跑到母親的房間,但發現它是空的,半瓶酒倒在床中央。
他驚慌了,因為他母親從未在晚上離開房子的。他跑出門到海邊去,一次一次地叫著「媽媽」。沒有回應。他浪費時間在岸線上找,然後才看到她在海水裡,她快步地走向海裡。
藍妮·布基不會游泳。這些年來雖然家後門就是海,她卻未學會游泳。由於暴風雨將至,海浪好高,傑迪跳進五尺高的大浪去救她,但浪就像是神的手將她拉走了。沒有月光的夜晚是太暗了,他看不見,眼中的淚水也阻礙著他;但他卻一整晚待在海中,找尋、希望、祈禱著。
黎明帶來暴風雨,但仍有足夠的曙光透出。在離岸半哩處的冷濕沙灘上,傑迪找到了藍妮,但她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