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奧確定那班壞蛋沒有看到他們。
「我沒事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可以自己跑。」
他放開她,然後握住她的手,拉著她繼續往前跑。他看到遠方有燈光像星光閃爍而往那個方向跑去。
米雪的肋部像火燒般刺痛,頭好像快爆裂了。他們抵達一條交叉路口,米雪彎下腰,手握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天鵝酒吧』就在路的左邊,我們可以從那裡打電話報警。」
「妳還好吧?」他問。
「還好。」她回答。
他們繼續沿著泥濘的砂礫路奔跑。他記得開車走過這條小路。他一邊跑、一邊不停地瞥向兩旁的樹叢,估測萬一聽到有人來時該衝向哪裡躲藏。
看到前方黑漆漆的建築物時,她寬慰得想要大哭。但欣喜極其短暫,因為一秒鐘後她就聽到汽車在他們後方的彎道高速轉彎時,所發出的刺耳噪音。
她沒有時間反應。這一秒她還在回頭找尋汽車頭燈的燈光,下一秒她就和塞奧從路面飛進了水溝。米雪落地時臀部狠狠撞擊地面。塞奧在她身旁蹲下,掏出手槍,眼睛盯著道路。灌木和矮樹掩蓋了他們。
米雪小心翼翼地觸摸額頭的腫塊,立刻痛得齜牙咧嘴。接著她想起要告訴塞奧的事。她輕喚他的名字。他用手摀住她的嘴巴,在她耳邊輕噓一聲。
汽車在他們的旁邊停下。聽到身旁的灌木叢響起拍擊聲時,她努力壓抑退縮的衝動。胸口開始疼痛時,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在憋氣。她慢慢地、悄悄地把氣吐出來。她的手緊抓著塞奧的膝蓋。她聽到更多的拍擊聲,然後是一個男人咕噥著走回汽車邊。砂礫被他踩得嘎吱作響。
潮濕的空氣開始對她產生影響。她的眼睛突然開始流淚,她快要打噴嚏了。天啊,現在不行。我不可以發出聲音……還不行。她捏住鼻子用嘴巴呼吸。淚水沿著她的臉頰滑落,她拉起上衣摀住嘴巴。
塞奧聽到車門砰地一聲關上,接著車子開始往前移動。但他不打算冒險。他側耳傾聽每個細微的聲響。他們總共有多少人?他確知偷襲他們的有四個人。兩個在米雪家的前院,兩個駕駛汽艇到碼頭。他們的目的顯然是把他們困在屋裡。他發誓一等他們從這場叢林戰裡平安脫身,他就要把那四個人繩之以法。
他終於改變姿勢使膝蓋不再承重。他傾身對米雪耳語。「他們在『天鵝酒吧』搜尋我們,我們要留在這裡靜待他們離去。妳還行嗎?」
她點頭。他一背過身去監視道路,她就把臉頰靠在他的背上、閉起眼睛。她的心跳漸漸慢了下來。她要趁這個機會休息一下,以防萬一他們又得開始奔跑。這些人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追殺他們?
她把重心從一膝移到另一膝,她覺得她好像坐在堆肥裡。空氣裡充滿樹葉霉爛、潮濕的味道。她猜附近一定有動物屍體,因為她可以聞到腐肉的惡臭。她想要乾嘔。
雨停了。這是好事,不是嗎?天啊!他們等了多久?感覺起來有一小時,但時間似乎從第一聲槍響起就停止了。
她先聽到汽車聲,然後才從灌木叢的縫隙間看到汽車頭燈的燈光。它沿著道路奔馳,經過他們時沒有減速。
塞奧冒險探頭出去看汽車駛往哪個方向。它在叉路口減速,然後一直往前走,這表示那些人還沒有放棄,打算去搜索另一條小路。
「他們很快就會被迫放棄找尋我們。」她低聲說。「天就快亮了,他們不會想要冒險被清晨的釣客看到。你認為他們會放棄嗎?」
「也許。走吧!」他說,忍著膝痛咬牙站起來,然後拉她起來。「靠路的這邊跑,不要開手電筒。」
「好。」她答應。「如果你又聽到他們接近,別再把我拋進水溝裡,跟我說一聲就好。我的屁股會瘀傷。」
他毫無悔意地說:「瘀傷總比中彈好。」
她打個噴嚏,感覺好痛快。「我知道。」
「妳跑得動嗎?」
「你呢?」她問,注意到他有點跛。
「沒問題,只是有點僵硬。走吧。」
停車場入口附近亮著一盞路燈。塞奧不願冒險。他把米雪拉進灌木叢,小心翼翼地繞到「天鵝酒吧」的後門。金屬製的後門使他看不見裡面的動靜,於是他沿原路踅返,來到其中一扇窗前,低頭在地上尋找石頭。
「我得從窗戶爬進去。」他撿起一塊鋸齒狀的石頭。
「你要做什麼?」
「打破玻璃。」
「不要。」她說。「我知道爸爸把備分鑰匙藏在哪裡。」
塞奧扔下石頭,走向前門。她打開手電筒,把手伸過門框上緣,拿起壁架上的鑰匙。
「把鑰匙藏在那裡可真高明。」他說。
「別挖苦人。沒有人會想闖入爸爸的酒吧。」
「為什麼?」
「他們都知道藍柏不會放過他們,爸爸不鎖門都沒關係。」
她的手抖得太厲害,試了兩次才把鑰匙插進鎖孔裡。塞奧先進去,瞇眼打量漆黑的室內,然後把米雪拉到他的背後,低聲叫她鎖門。他聽到門閂滑入定位的聲音。冰箱開始振動鳴響。他記得電話放在儲藏室外面的吧檯盡頭。他好像聽到聲響,但也有可能是軋軋作響的地板。
「待在這裡。」他低聲說,掏出手槍,小心翼翼地走進酒吧間。
來自停車場的燈光微弱地照在桌子和地板上,但角落仍然黑暗。塞奧走到吧檯後面。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昏暗的光線,他的視線這會兒對準半開的儲藏室門,那裡是最佳的藏身處。他們會留下一個人嗎?塞奧覺得他們沒有道理那樣做,但他還是在悄悄前進時緊盯著那扇門。
他在吧檯中央停下,把手伸到檯面下摸索傑可的獵槍。用那個玩意兒,他絕不會打不中目標。他摸到槍托,把獵槍從托架裡拎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它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