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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真要命,他最近簡直像老頭子一樣,但他連三十三歲都不到。

  他不認為自己的病具有傳染性,他有太多事要做,沒空躺在床上等發汗退燒。他從波士頓搭飛機到紐奧良來參加法律座談會,發表關於組織性犯罪的演說,順便接受他覺得他不配得到的表揚,因為他只是恪盡職責而已。

  他把手槍插入搶套。那玩意兒令人討厭,但上級要求他暫時佩帶,因為他在那起黑幫案件開審後,就收到要取他性命的恐嚇。他穿上禮服的上裝,進入旅館房間的浴室,挨近化妝鏡調整領結。他瞥見鏡中的自己。他面如死灰、滿頭大汗,看來半死不活。

  從今天起連續三晚他都必須盛裝赴宴。晚宴將由紐奧良市的五位頂尖大廚負責,但那些美食都要糟蹋在他身上了。他連想到喝水都會反胃,吃東西就更不用說了。他從昨天下午起就沒有吃任何東西。

  他確信自己今晚不適於打屁閒聊。他把房間鑰匙放進口袋,正要伸手開門時,電話響了。

  是弟弟尼克打來的。

  「你在做什麼?」

  「正要出門。」塞奧回答。「你從哪裡打來的?波士頓或聖橡鎮?」

  「波士頓。」尼克回答。「我幫若蘭關閉湖邊木屋,然後跟她一起開車回家。」

  「她要在你那裡住到婚禮舉行嗎?」

  「開什麼玩笑?達明會宰了我。」

  塞奧笑了出來。「我猜未來的大舅子是神父,確實對你的性生活有妨礙。」

  「再過兩個月我就是有婦之夫了。難以置信,對不對?」

  「竟然會有女人要你才令人難以置信。」

  「若蘭很好騙。我告訴她,我貌賽潘安,她就信以為真。她會在爸媽那裡住到我們一起回愛阿華州舉行婚禮。你今晚要做什麼?」

  「有個募款餐會非去不可。」他回答。「找我有什麼事?」

  「只是想打個電話問聲好。」

  「少來。你這傢伙無事不登三寶殿。到底是什麼事?快說,尼克,我要遲到了。」

  「塞奧,你得學著放慢腳步,你不能東奔西跑地度過下半輩子。我知道你在做什麼。你認為你只要埋首工作就不會去想佩嘉。她去世已經四年了,但你──」

  塞奧打斷他的話。「我喜歡我現在的生活,我不想談佩嘉。」

  「你是工作狂。」

  「你是打電話來說教的嗎?」

  「不是,我打電話給你是想知道你最近好不好。」

  「嗯。」

  「你置身在一個美麗的城市,美女如雲,美食──」

  「到底是什麼事?」

  尼克不再閃爍其詞。「達明和我明天想駕你的帆船出海。」

  「達明神父也在?」

  「是的,他跟若蘭和我一起開車回來。」尼克解釋。

  「讓我搞清楚。你和達明都不會駕駛帆船,但你們想駕我的帆船出海?」

  「你的重點是什麼?」

  「改駕我的釣魚船『玫蓓號』出海如何?它比較堅固。」

  「我們不想釣魚,我們想玩帆船。」

  塞奧歎口氣。「別把它弄沈了,好嗎?還有,別帶若蘭去。全家人都喜歡她,我們不希望她淹死。我得掛電話了。」

  「等一下,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若蘭一直吵著要我打電話給你。」

  「她在嗎?讓我跟她說話。」他在床緣坐下,覺得好多了。尼克的未婚妻對布氏眾兄弟都有這種影響,她讓每個人都覺得好多了。

  「她不在。和嬌丹出去了。你瞭解我們的妹妹,天知道她們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總而言之,我答應若蘭找到你問問看……」

  「問什麼?」

  「她要我問你,但我認為心照不宣的事不必多問。」他說。

  塞奧按捺住性子。「什麼事心照不宣?」

  「你會當我的伴郎。」

  「那麼諾亞呢?」

  「他當然會來參加婚禮,但我希望你當伴郎。我認為你已經知道了,但若蘭認為我還是該問一聲。」

  「嗯?」

  「嗯是什麼意思?」

  塞奧微笑。「沒問題。」

  他的大哥是個沈默寡言的人。「沒問題,太好了。你發表演說了嗎?」

  「還沒有,那是明晚的事。」

  「你什麼時候會領到你的獎盃?」

  「是獎牌,就在發表演說之前。」

  「所以就算你的演說沈悶到把在場所有的武裝警察都給催眠了,他們也不能把獎盃收回去,對不對?」

  「我要掛電話了。」

  「喂,塞奧?破個例,別滿腦子工作,逛逛名勝、泡泡妞。你知道的,開心一下。嘿,我有個主意……你何不打電話給諾亞?他在畢洛斯出任務。他可以開車到紐奧良去,你們兩個可以尋歡作樂一番。」

  如果有人懂得玩樂,那個人非柯諾亞莫屬。先是和尼克合作了幾次,後來又協助司法部檢察官的塞奧辦案,那位聯邦調查局探員已經成為布家的好朋友。諾亞是個好人,但他對玩樂的觀念與眾不同,塞奧不確定他此時有體力和諾亞出去徹夜狂歡。

  「好,也許吧。」他回答。

  塞奧掛斷電話,從床緣站起來,但身體右側的劇痛立刻使他彎下腰來。劇痛從腹部開始往下擴散,拉傷的肌肉像火燒般疼。

  小小的運動傷害休想打倒他。他喃喃自語地抓起充電器上的行動電話,把它和看書眼鏡一起放進胸前的口袋裡。他深吸口氣,挺直腰桿,走出房間。抵達大廳時,疼痛已經減輕,他覺得自己幾乎又恢復了正常。只要置之不理,疼痛自然會消失。何況,天下沒有姓布的挺不過去的事。

  ☆ ☆ ☆

  這是個值得回憶的夜晚。

  米雪從來沒有參加過如此的盛會。站在俯瞰飯店舞廳的台階上,她覺得自己就像即將墜入鏡中仙境的愛麗絲。

  觸目所及皆是艷麗春花,萬紫千紅地插滿大理石地板上的雕花瓷和亞麻桌布上的水晶瓶。舞廳正中央的豪華水晶吊燈下,盛開的木蘭花散發著濃郁的香氣。

  侍者有的托著盛滿香檳的銀盤穿梭在人群中,有的奔波在桌子間點亮細長的白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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