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了腳步,她發現自己置身在這道長廊上。微撼,她竟如此惦念他,不知不覺中來到了這裡,記憶伴隨著苦澀蜂湧而來,那日的一分一秒是這般清晰,而今,她卻已不知該以何面目和態度與他相對。
這就是愛嗎?如斯牽纏,此般掛念,想的、憶的只有他,比肩上的沉責更重,比對小日的疼護更無法割捨……
不知道他傷得怎樣了?有沒有人幫他治療?他是不是一個人獨守柘軒乏人照料?
她實在摸不透他是個怎樣的人,他怎麼可以反覆飾演兩種截然迥異的角色?他怎麼有勇氣當著個個皆有能力將他重創的精靈面前聲色俱厲地唾罵?他是抱著什麼決心召開這次會議的?他——還好嗎?
腦海中氣勢迫人的他與初見時靦腆溫柔恰似朝陽的他重疊,她的指尖觸放在窗沿上,那時他也是扶著此處,投神渺茫的窗外天地中,那時的他在想什麼?
萬一他的傷沒人消毒,萬一長老們餘怒未消,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他怎麼應付?
不行!她不能再這麼胡思亂想下去,就算他討厭她、輕視她,她也不在乎,不管會受到什麼冷言冷語,她也要去看他!
對!去看他!「因為……」笄月的手堅定成拳:「因為我愛他。」
** ** **
「進去呀!你光站在這裡有什麼用?不進去人家怎麼知道你來了?」盼櫻拉著他的衣袖就想往裡走,但任盼櫻橫拽豎扯就是文風不動,盼櫻費盡了吃奶的力氣逼得雙頰通紅卻徒勞無功,憤憤地甩手啐道:「我從來不知道精靈長老竟是敢做不敢當的懦夫。」
「誰說我是懦夫?」巖桂馬上反應:「進去就進去!」
盼櫻雙手抱胸,悠哉地等著,果然見到巖桂折了回來,一臉尷尬:「待會……」
「放心啦!」盼櫻拍胸作保:「只要你向乾哥認錯,我一定會幫你美言幾句。」
巖桂真是糗得連頭都抬不起來了,自他從呆滯中醒來後,就坐立難安,甚至連覺都沒補就把盼櫻給吵醒,支支吾吾地將經過從頭至尾講了一次後,盼櫻就二話不說拉他來柘軒。
盼櫻暗笑在心裡,卻又不得不板著一張臉表現出「為兄義忿」的模樣:「走啦!道個歉而已又不是要你怎樣,乾哥那麼有度量一定不會跟你這種人計較的。」
要不是有求於她,巖桂肯定會為她話中藏有暗諷之嫌和她辯上三百回合。
「乾哥,有人負荊來請罪囉!」盼櫻扯開嗓子便嚷,卻在見到奕霆躺在床上時,滿腹玩笑之意全化為一聲半大不小的尖叫:「乾哥!」她衝到床邊:「你怎麼了,誰把你打成這樣?」
「有這麼明顯嗎?」奕霆捂著瘀腫的下巴苦笑:「我還以為看不出來。」
盼櫻殺氣騰騰地旋身:「是不是你?」
「小櫻櫻先別生氣!」巖桂雙掌攤拒,急巴巴地想說明:「我就算想死也不會動他一根寒毛,我不是說過了嗎?全部過程我只揪了他領子那麼一下下,用的力氣只有這麼一滴滴——」他比著小指最最末端以示無辜:「幸好我及時醒悟,明白了他的用意,馬上就放開他了,真的,我沒騙你。」
「你還說沒騙我?」盼櫻吼得更來勁:「你不是說哥只挨了一拳跌倒而已嗎?」
「是啊!他是只挨一拳——重重的一拳,正好跌落在瓷瓶上而已嘛!」
「你……」盼櫻還想再發飆,卻被奕霆阻止。
「盼櫻,傷是我自找的,和巖桂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別怪他。」他笑著和巖桂打招呼「怎麼這麼晚才來?我還以為你會是第二個來看我的人欸!」
巖桂事先背好的懺悔詞全噎在嘴裡,他傻傻地張口結舌:「你……不生氣?」
「我要生什麼氣?」奕霆莫名其妙地反問。
「氣我……這……他……」巖桂指東畫西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洩氣地垮下肩:「算了,對不起!」
奕霆聞言更一頭霧水:「什麼叫『算了,對不起』?巖桂你在說什麼呀!」
「哎呀!哥,你別管那頭反應慢半拍的笨牛!」盼櫻坐在床沿憂切地探視:「傷得怎樣?要緊嗎?」
「只是看起來很嚇人罷了,沒事的。蒼長老已經幫我處理過了。」
「我就說嘛!大長老跟在他後面走,一定有替他施力療……」
「你閉嘴啦!」盼櫻可沒打算要給他好臉色看:「要不是你袖手旁觀,哥怎會傷成這樣?自己是幫兇還好意思說話?」
巖桂被盼櫻的一陣搶白給堵得無話可說,只能無趣地站在一旁乖乖挨罵。
「盼櫻,別這樣,巖桂沒有錯,結果比我預料的好太多了,原本我還以為會半身不遂呢!」奕霆話一出口才知道他說錯了,只見盼櫻小嘴一扁,大有「洪雨」欲來之勢,嚇得他連忙又安慰她:「傻盼櫻,哥會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哥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你別為了我這個沒用的乾哥浪費眼淚,我會心疼的,我不會再受傷了,至少被揍時會還手,絕不會讓對方佔到便宜,你也要答應我不可以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哦?」
盼櫻得到保證,總算平息下來:「嗯!我不哭!」
巖桂見到情況終於有讓他發語的機會,連忙提到正事:「奕霆,你說第二個來看你的是誰啊?誰的反省能力會比我好?」
「還有誰?當然是青松和柏榆兩位長老了。」奕霆詼諧地戲謔:「除了他們,還有誰『敢』比你先自省通悟?」
盼櫻一點也不留情面地大笑,可憐的巖桂只能再一次地乾瞪眼,無計可施,丟了個「都是你啦!沒事戲演得那麼好作啥?」的眼神給奕霆,奕霆回他一朵大露白牙的笑。
「三位長老和我聊了很多,他們向我道謝,同時也為了我的『犧牲』感到歉意。大長老還拿這個給我,說是當作謝禮。」他自枕頭下抽出一物,當它接觸到濛濛天光時,流竄著不可思議的清澈光采,溫和不刺眼,卻微妙變化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