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騙他。「就照你的意思嗎,克林。但是請你記住一點,關於這件事你非常不理性。」
「記住了。」他澀聲答道。
這回他連最後一句也不讓她。然而儘管他對她如此遲鈍,對別人卻是完全不同,有時候甚至是很體貼的。這個月過後,陸蒙和杜文卸下了擔任她的護衛的工作,克林在公司裡頭替他們安插工作。恰好這兩個人都年輕而且沒有家累,正想上船環遊世界,因此克林就叫金寶負責帶他們。
克林一直是個熱情的情人。他每晚都上她的床,做完愛總會抱著她,確定她睡著後,才返回自己的房間。由於他早已表明不想談論他的腿的立場,莉雅只好悶不作聲。他甚至裝成一切沒問題的模樣。她不瞭解他的邏輯,難道承認有凡人的缺陷就會使他不如人嗎?而如果他愛她,不是該和她分享他的喜樂和憂傷嗎?
但是克林不愛她,至少目前如此,而莉雅提醒自己不要氣餒。他是個聰明人,假以時日他會明白她是個好妻子,對她的態度也會改善。如果五年內他還不明白,那也沒關係,她可以再等。她會遵守對他的承諾,絕不會干涉他。
在他的鞋內加一小片鞋墊依她的想法裡不算干涉。他現在幾乎每天都穿她特別訂製的那雙鞋。鞋匠做了兩種厚薄不同的鞋墊,其中之一大概太厚了,因為克林穿不到幾分鐘便脫掉換另一雙。另一種似乎好多了,克林還以為是他自己把它穿合腳了,只有她和富恩兩人知道事情真相。富恩偷偷告訴莉雅,近來他的主人在走了一天之後不再跛得那麼厲害了。初步計劃獲得成功,她立即又請鞋匠照樣做了兩雙鞋墊,讓她丈夫在休閒和在正式場合中都有舒服的鞋可穿。
對外,克林經常是一副天塌下來與我何干的樣子,但所到之處卻又會使眾人趨之若鶩。即使婚後,那些個淑女照樣纏著他不放。所幸克林是朵「花」而不是只花蝴蝶。他經常是挽著她的手進行他娛樂與公事並行的社交活動。克林不只是聰明,還很精明。他的船生意大半是在宴會或舞會裡談成的,因此不論多晚回家,她都不介意。
整整兩個月,她和克林幾乎每晚參加宴會。弄得筋疲力竭的她開始有反胃的症狀。然而今晚艾倫堡伯爵的宴會,由於克林的家人都會參加,因此莉雅也格外期待。公爵及公爵夫人會帶他們的女兒凱琳去,而克林的哥哥凱恩和他的妻子也會出席。為了盛大的舞會,伯爵租下了哈里遜宮,其亮麗堂皇幾乎可與攝政王的皇宮相比。莉雅身穿一襲象牙白晚禮服。領口開得並不致太過暴露,但克林還是嘀咕了半天。她唯一的裝飾是一條鑲金藍寶石項鏈,中間那顆藍寶石至少有兩克拉重,而且毫無瑕疵。克林知道那玩意兒價值不菲,而他不喜歡莉雅戴著它。
「我特別喜歡這條項鏈,」他倆坐上馬車直驅會場途中,她說道。「可是你的表情卻告訴我你不太喜歡它,為什麼呢,克林?」
「你為什麼喜歡?」
她撫著頸間的項鏈。「因為這是我母親的。父親送給她,她又送給了我。每回戴著它,我總會想起她。」
克林的態度立即和緩許多。「那你應該常常戴。」
「可是你為什麼不高興呢?我看到你剛見到它時皺起了眉頭。」
他一聳肩。「因為那不是我送給你的。」
她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只是伸手準備將項鏈取下。克林阻止了她。「是我太小氣了。戴著吧,它跟你眼睛很相配。」
由他的神情看來,這話應該是恭維而不是諷刺。她雙手疊在膝上,微笑地看著她丈夫。「你的合夥人是不是該回來了?」
「是的。」
「我會喜歡他嗎?」
「終究會。」
「我會喜歡他的妻子嗎?」
「是的。」
他簡短的回答並未使她不悅,從他的表情,她看得出他的腿又在作怪了。過了一會兒,克林將左腳抬高放在她旁邊的座位上,她知道她猜對了。
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沒伸手碰他的腿。「我們今晚並不一定要去,你好像累了。」
「我沒事。」
他肅然的口氣使她決定不與他爭辯,也決定改變話題。「我們該送個禮物給納山和莎娜的孩子。」
克林靠著椅背,緊閉雙眼,不知有沒有聽見她說的話。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開始調整裙褶。「這些小事就不必麻煩你,我來處理就行了。你和納山都喜歡船,不如教人為你們的船做艘模型船。等他們買了房子,可以掛在客廳。」
「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喜歡。」克林答道。「你怎麼做我都贊成。」
「你的書房裡有好幾幅公司的船的油畫,」她繼續說道。「希望你不介意我借翡翠號那幅拿給畫匠去複製。」
馬車在哈里遜宮前停下。車伕將車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克林半睡半醒的模樣立即一變,克林立即微笑起來。
克林並沒有奇跡似的恢復過來。只有莉雅知道他忍受了多大的痛楚,才勉強擠出微笑。醫生說過如果腳痛得厲害,克林應該多休息。然而她丈夫顯然是不會聽話的,為了證明沒事,搞不好今晚他還會跳一整晚的舞。
夜晚的空氣潮濕而寒冷。莉雅突然間覺得頭重腳輕。胃也開始不安分起來,還好她沒契太多東西。她真的累壞了,她告訴自己。
潔玉注意到莉雅蒼白的臉色,並且在兩個大男人面前提起來。凱恩和克林立刻轉頭看著她。
「身體不舒服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克林問道。
「我只是有些疲倦,」她迅速答道。「別皺眉盯著我,克林。我不習慣每天交際應酬,所以才覺得很疲倦。其實我倒寧可和你待在家裡不出門。」
「你不喜歡宴會?」
她的丈夫一臉驚訝。她一聳肩。「該做的還是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