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要城裡的房子,我只要這一棟。」
「很抱歉,那是不可能的。」
「她就是魏太大?」伊莎指向花園中的婦人。
「不,她是瑪妲。魏太太住在莊園裡。」她指著小丘頂。
「瑪妲是這裡的管家嗎?」
「不,不是管家,但鎮上有很好的管家。」
伊莎不予理睬。「那麼她是園丁了?」
「不,瑪姐照顧花園,但她不是園丁。這裡沒有園丁,但妳可以在鎮上找到園丁。」
「那麼她在這裡做什麼?」
「她住在這裡。」
「就我所知,我租了整棟屋子。」
「不,妳不會是一個人住,」她走到廚房的後門,指著屋後加建的小屋。「瑪妲住在那裡--很近。」
「但如果我住城裡,就可以一個人住?」她問。
「是的。」茱莉綻開個燦爛的笑容,真令伊莎遺憾必須潑她一盆冷水。
「我認為我最好和魏太太談談。她現在在莊園裡?」
茱莉似乎很高興送出燙手山芋。「是的,那樣最好,她可以向妳解釋妳為什麼不能住這裡。等妳們談完後,我再回來帶妳去城裡的房子。」
伊莎很同情她,但沒有爭辯--她將那保留給魏太太。
伊莎循著小徑,來到香柏夾徑的車道。「天使園」就在車道盡頭。看到它的第一眼,伊莎感覺像置身在「窗外有藍天」的電影裡。
莊園是典型的塔斯坎尼建築,有鮭紅色的外牆和雕花黑格子窗欞,突出的側翼錯落分佈,百葉窗緊閉,抵擋午後的陽光。修剪整齊的樹籬環繞著屋子,中間置有古典雕塑和一座八角形的噴泉,兩道雕花欄杆石梯通往大門。
伊莎拾階而上,抓起獅首的銅環猛敲。等待開門時,她瞥見一輛敞篷的瑪莎拉蒂停在噴泉旁邊。魏太太似乎具有昂貴的品味。
沒有人應門,她再敲了一次。
終於,一名豐滿的紅髮中年婦人前來應門。她對伊莎露出友善的笑容。「妳好。」
「早安,女士。我是費伊莎,我要找魏太太。」
婦人的笑容逸去。「我就是魏太大。」她樸素的穿著看起來比較像是管家,而非擁有瑪莎拉蒂的人。
「我租了農舍,」伊莎道。「但它似乎出了些問題。」
「沒有問題,」魏太太很快道。「茱莉已經在城裡為妳找奸房子;她會打理好一切。」
她一手按著門,明顯地想盡快打發掉伊莎。在她身後的玄關裡,放置著數只昂貴的行李箱。伊莎敢打賭莊園的主人不是剛抵達,就是正要出門。
「我已經簽好租約,」她堅定但和悅地說。「我會留下。」
「不,小姐,妳必須離開。今天下午會有人來協助妳。」
「我不會離開。」
「我很抱歉,小姐,但我無能為力。」
伊莎決定直接找到最高指揮官。「我想和屋主談談。」
「屋主不在這裡。」
「那些行李箱呢?」
她一臉的不安。「妳必須立刻離開,小姐。」
「四個基石」就是用在這種時候。「禮貌,但果斷地採取行動。」伊莎硬是擠進玄關。她短暫瞥見挑高的天花板、黃銅水晶吊燈和大迴旋梯,但魏太太立刻擋在她面前。
「等等,妳下能進來!」
「人們出於恐懼,躲在權威的表象下,他們真正需要的是我們的同情。我們不能讓他們的恐懼主宰了我們。」
「很抱歉讓妳個快,魏太大,」她盡可能同情地道。「但我必須和屋主談談。」
「誰說他在這裡?沒有人知道的。」
顯然屋主是個男性。「我不會說的。」
「妳必須立刻離開。」
她聽見意大利搖滾樂自屋後傳來,於是硬擠過女管家,循著音樂聲走過去。
「西諾拉!」(譯註:意大利文之「女士」 。)
她已經厭倦透被人們踐踏在腳下--她卷款而逃的會計師、不忠的未婚夫、見風轉舵的出版商和所謂的書迷。她為他們奔走全國各地,以機場為家,不只一次染上重感冒。她在他們最沮喪的時候握著他們的手,為他們打氣、祈禱,然而她一走霉運,所有人就做鳥獸散,跑得一個不剩。
她穿過兩旁掛著祖先肖像的長廊,經過貼著金色條紋壁紙的高雅接待廳,越過繪著狩獵場景或殉教聖徒的壁畫,涼鞋在大理石地面喀嚏作響,一座羅馬人物的半身像被她經過時的氣勢嚇得顫抖。她已經受夠了!
她來到屋子後方的日光室。陽光自四面高窗流瀉而人,嘈雜的搖滾樂就是由此傳來。一名男子站在通往後花園的迴廊,背倚著拱門,凝視著陽光。
伊莎瞇起眼睛,抵擋強烈的陽光。男子穿著牛仔褲和丁恤,稜角分明的側面彷彿鑿削而成,就像屋內擺設的古典人物雕像化成了血肉之軀。但發自他身上的傭懶氣息、嘴角的酒瓶、和拎在指間的手槍,卻又讓他比較像是誤入歧途、學壞的羅馬神祇。
她清了清喉嚨。「嗯……請問……」
男人轉過身。
伊莎用力眨眼--再度眨眼,告訴自己一定是光線搞的把戲。這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是……
第三章
是他沒錯。那名自稱但丁的男人斜倚著門口--有著灼熱的眼眸和頹廢的碰觸的但丁,只不過這個男人的頭髮較短,而且眸子是銀藍色的,不是棕色。
「天殺的!」
她聽到的是美式英文--電影明星的英文,出自前晚她在佛羅倫斯遇到的義大利牛郎口中。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能夠消化這個事實:范氾倫恩和牛郎但丁是同一個人。
「你……」她用力吞嚥。「你不是……」
他用殺手的眼眸瞪著她。「***!我偏偏去挑上一個追星族!」
「你是誰?」但她看過他太多部的電影,早就知道答案。
「范先生!」魏安娜衝進來。「這個女人!她就是不肯離開。她--她--」英文不足以表達她的氣憤,她冒出一連串的義大利話。
范倫恩--那名逼得施靄麗自殺的花心男星,也就是佛羅倫斯的牛郎但丁,她容許自己的靈魂被玷污了一角的男人。她坐倒在牆邊的椅子上,試著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