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他痛恨那個字眼!他從不建立關係,特別是真誠的。但如果他表現得夠坦誠,始終守住自己的防衛--那是不用說的--同時又夠迂迴,他或許能夠避掉關係這檔子事。
已經許久不曾有任何女人能夠挑起他的興趣了,特別說費伊莎還極富娛樂效果。昨晚他首次睡得安穩,而截至現在,他仍不必動用到他的香煙存糧。此外,任何人都可以看出費博士需要偶爾被帶壞一下,而他正是最適合的人選。
次晨,伊莎終於得到熱水。她悠閒地洗了澡和頭髮,卻發現吹風機一動也不勁--整個屋子都停電了。她對房東的感激頓時蕩然無存。
她盡可能用毛巾擦乾頭髮,望著鏡中的自己。沒有了吹風機之助,一頭金髮鬈得不可救藥,看起來就像她的母親和學生課外教學後回家的模樣。 伊莎對秩序和整潔的需求根源於童年時代。從小在混亂的家庭裡長大,她會長成有潔癖的怪胎也是可以預期的。她考慮過打電話到「天使園」,取消今天的行程,但倫恩只會認為她在怕他。此外,她並不對她的頭髮那麼神經緊張,她只是不喜歡邋遢的感覺。
她穿上一件樸素的黑色直衫做為補償。跟上涼鞋,戴上「呼吸」手鐲和遮陽帽,準備出發。她衷心希望今早有時間沉思,讓自己平靜下來,但她的心靈就是無法沉澱。
她原打算遲到個十五分鐘,享受讓電影明星等待的樂趣,卻還是習慣性地準時。十點五分整,她開始換氣過度,必須衝向她的車子。她望向後視鏡,停在莊園門口。帽子下方翹起來的鬈發令她想要跑回農舍,重新打理自己。
她注意到一名男人偷偷摸摸躲在樹叢裡--似乎是一名穿著品味極糟的觀光客,不由得對倫恩興起了同情。枉費他昨天辛苦的偽裝,終究還是被影迷發現了藏身處。
這名影迷穿著醜陋的格子運動衫,長及膝的寬鬆百慕達短褲,夾腳涼鞋和白襪子,壓低的帽簷遮住了臉龐。他背著相機,腰際繫著一隻像骯髒的紫色霹靂袋。男子看到了她的車子,矬矬地朝她走來。
她武裝好自己,準備好面對衝突。但等她看清楚來人後,她呻吟出聲,頭抵著方向盤。
他探頭到車內,咧開個笑容。「早安,菲菲。」
第四章
「我拒絕和你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
他擠進她的小車裡,膝蓋撞到了置物箱。「相信我,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好好享受這一天。你或許很難相信,意大利人愛極了我的電影。」
她斜睨著他那身超聳的穿著。「你必須捨棄那個恐怖的霹靂袋。」
「我無法相信我在非工作時間,還這麼早起床。」他往後靠著椅背,閉上眼睛。
「我是認真的,不准戴那個可怕的紫色霹靂袋。我可以忍受你的白襪子和拖鞋,但那玩意兒不。」她又看了他一眼。「不,白襪子也不行。你必須換掉。」
他打了個呵欠。「好吧……今晚的「娛樂新聞」會怎麼播呢?」他模仿播報員的語氣。
「最近聲名掃地的費伊莎博士明顯地不像她的支持者所以為的聰明,今天她和好萊塢以生活墮落著稱的黑暗王子范倫恩,一起出現在意大利的維特拉。據報他們兩人極為親--」
「我愛極了那個紫色霹靂袋。」她排進D檔。
「白襪子和拖鞋呢?」
「最近流行復古風。」
「好傾了。」他瞇起眼睛,拉拚開提袋的項鏈,掏出太陽眼鏡戴上。
「你躲在灌木叢裡做什麼?」
「後面有一張長椅,我正在小睡。」口頭上雖抱怨個不停,他看起來精神奕奕,了無睡意。「你今早的髮型不錯。這頭鬈發怎麼弄出來的?」
「農舍裡離奇地停電,使得吹風機無法運作。謝謝熱水,我可以要回我的電嗎?」
「你那裡沒有電?」
「真奇怪,不是嗎?」
「可能是意外。安娜說農舍整個夏天的供水一直有問題,因此他們才需要開工挖掘。」
「她是否也說因此我該搬到鎮上?」
「我記得她提到過。摘下帽子,好嗎?」
「想都別想。」
「那會引來不必要的注意力。此外,我喜歡你的鬈發。」
「安靜吧,我的心。」(譯註:引自莎士比亞。)
「你不喜歡鬈發?」
「我不喜歡邋遢。」她刻意瞄了他的穿著一眼。
「喔。」
「「喔」什麼?」
「沒什麼,只是出個聲。」
「安靜一點,我要欣賞風景。」
這是個美麗的一天,路旁的田里堆著收割的麥堆,山脈婉蜒到天邊。他們經過了向日葵花田,可惜它們都已經垂下,在陽光下曝曬。
「我的朋友都喊我倫恩,但今天你最好喊我「恩恩」。」
「想都別想。」
「那就「小范」吧!噢,如果你一定得戴著帽子,等我們到了維特拉後,我買頂較不惹人注目的給你。」
「不,謝了。」
「你真是一個老古板,費博士。那是你的哲學的基石嗎?「汝必須當個老古板,阿們。」」
「我是有原則,不是古板。你又對我的哲學知道多少了?」
「在我昨晚上網前,一無所知。很有趣,你的自傳寫說你是白手起家。這點我真的很佩服,你的一切都是自己掙來的。」
「不,我也得到了許多協助。」她想起這些年來曾經給予她激勵和靈感的人。在她生命中的低潮時,上帝總會派遣天使前來--不管是以何種面目。
她的腳在油門上滑了一下。
「嘿,小心一點!」
「抱歉!」
「我來開車吧!」他咕噥道。「畢竟,我是男人。」
「我早就注意到了。」她緊抓著方向盤。「相信比起你來,我的生活一定無聊得要命。我似乎在某處讀到你的母親是皇室出身?」
「只是個女伯爵--意大利充斥著這些毫無意義的頭街。大體上,她是個錢太多得無處花、不知責任為何物的國際花花女郎。她已經去世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