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沒有投票權?」
「我知道你會怎麼投票的。」
他的笑容傳遞出氤氳的性訊息。「我也很清楚你是怎麼投票的,不過……」他的笑容逸去。「我們都需要確定我們是否想要更進一步。」
他在試圖警告她,彷彿她太過天真到不知道他並非提議長期的關係。「不必浪費唇舌。我唯一可能──我強調「可能」,因為我還在考慮想要得之於你的,是你美好的身體,因此你最好讓我知道如果我在事後甩了你,是否會讓你心碎。」
「上帝,你真夠勁!」
她抬起頭。「你卻不是。上帝,原諒倫恩的不敬。」
「那不是祈禱詞。」
「告訴祂。」
他一定知道他可以輕易讓她忘記她尚未準備好踏出最後一步──他只需再將她吻得暈頭轉向。她看得出他在心裡衡量是否該逼她,而當他朝樓梯走去時,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高興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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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西扶著欄杆上樓,感覺像懷孕七個月的母牛,頸子上還戴著沉重的牛軛。她愛極了懷孕,儘管在她低下頭洗臉時,甚至看不到水腫的足踝。之前她從不曾擔心像閃電般橫過小腹的妊娠紋,或是飽滿下垂的乳峰,因為漢利總是說它們美極了。他說懷孕令她渾身散發著「性」味。事實擺在眼前,現在他不覺得她性感了。
她越過長廊,走向房間,想著被她鵲巢鳩佔的前夫。考慮到她就這樣帶著四個小孩住進來,倫恩算是極有風度了,而那只證明了人和人之間的瞭解有多麼少──即使是你自認為最瞭解的人。
她打開臥室門,隨即頓住腳步。走道的燈光落在床上,漢利躺在大床正中央,酣聲微微傳來。
他還在。她並不確定他會留下來的。希望興起,但只有片刻。他留下純粹是因為責任感,明天一早他就會驅車離開。
論相貌,漢利當然比不上倫恩。他的臉龐太長,下顎太過固執,淡棕色的發已在頭頂微疏,眼角也多添了十二年前在宴會上初識時未有的紋路。
見到他的第一刻,她就想要脫掉他的衣服,但他一點也不配合。婚後他解釋像他這樣的男人並不習慣漂亮的女人看上他們。但第一眼她就知道她想要布漢利,並故意將酒灑在他的衣服上。漢利平穩的性格和穩重適足以互補她狂野、漫無目標的人生。
康納趴在他胸前,小指頭抓著父親的上衣領口。蘭妮睡在一側,已經踢掉了大半的毯子。芬妮蜷成球,躺在他的腳邊。只有傑瑞不在臥室,她猜想那需要極大的意志力,才能讓他留在自己的房間,而不是像個「妞兒」般和父親同睡。
這十二年來,漢利就像止火劑,一再容忍她的小題大作和感情用事。儘管他們深愛著彼此,這段婚姻並不容易維持。他天生潔癖,她卻懶散隨興;她的感情自由奔放,他則不喜歡流露感情,不論她怎樣逼迫。私心裡,她一直害怕他終究會離開她,找上和他個性相近的人──就像伊莎。
康納動了一下,爬上父親的胸膛。漢利直覺地擁緊了他。有多少個夜晚,他們就是這樣和孩子共度的?她從不曾拒絕孩子。那似乎不合邏輯,家中最安全的雙親在夜裡互相汲取安慰,卻讓最弱小的孩子獨睡。蘭妮出生後,他們甚至將床墊搬到地上,以免孩子摔下床,傷了自己。
他們的朋友聽了都覺得無法置信。「你們要如何擁有性生活?」但他們的屋子裡有著堅固的鎖,而她和漢利總是能夠找到辦法──直到最後這次的懷孕,他終於受夠她了。
他動了一下,睜開眼睛。他的瞳孔渙散,然後凝定在她的身上。有那麼一晌,她似乎在其中看到一閃而過的堅定愛意。但他的表情再度變得空白,她什麼也看不到。
她轉過身,另尋一張孤單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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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卡薩裡歐市郊的小屋裡,維多擁緊他的妻子。茱莉喜歡以指纏著他的發,臉頰貼著他入眠──但此刻他的胸前濕濕的,因此他知道她哭了。她無聲的淚水令他心痛如割。
「伊莎十一月就會離開,」他低語。「在那之前,我們會盡力而為。」
「萬一她不離開呢?天知道,他可能會決定將農舍賣給她。」
「別杞人憂人,親愛的。」
「我知道你是對的,但……」
他輕揉她的肩膀安慰她。數年前他會和她做愛,然而現在連性事都已失去樂趣。「我們已經等了許久,」他低語。「十一月很快就會過了。」
「他們是好人。」
她哀傷的語氣令他無法承受,他道:「星期三我會帶一團美國客人到考塔那。你能夠到那裡和我會面嗎?」
她好一晌沒有回答,最後她點點頭。「我會去。」她的哀傷仍在。
「你等著瞧,這次一定會成功的。」
她的呼吸拂過他的肌膚。「如果她不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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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半夜裡被驚醒。她動了一下,想要回去睡覺,卻聽到了敲窗戶的聲音。她轉過頭傾聽。
來了,一顆小石子被丟到窗上。她起身下床,走到窗邊。
月光將花園沐浴在清暉裡,她看到了它。
鬼。
一道白影在橄欖樹林裡飄忽移動。她考慮去喚醒倫恩,但在半夜靠近他的床似乎不是個好主意。
鬼魂隱到了樹林後,再度飄遠離開。伊莎朝它揮揮手,關上窗子,回床繼續睡覺。
崔西被隱約傳來的孩子吵鬧聲喚醒。她聽到傑瑞發出鬼叫聲,繼之以芬妮的尖叫。蘭妮可能又裸身去亂跑,康納則該換尿布了。但她反而將臉龐埋入枕頭。現在還早。萬一漢利還沒離開呢?她無法忍受看著他開車離去。 她閉上眼睛,試著繼續睡覺,但腹中的孩子開始踩踢她的膀胱。她艱難地起床,走向浴室去解手。幾乎是立刻,芬妮拉開門衝了進來。
「我恨傑瑞!叫他別再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