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最燦爛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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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頁

 

  很好的建議──但來得太遲了。

  ☆☆☆☆☆

  伊莎試著讓自己保持忙碌,卻發現自己經常在發呆,或一再洗著同一個碟子。當她明白到她一直賴在農舍裡,就怕漏接了電話,她氣得拿起記事簿,開始計劃每一分鐘。她去找崔西,和孩子們玩耍,去莊園幫忙準備「收穫宴」。她和安娜的交情已愈來愈好。

  三天過去了,倫恩仍然消息全無。她感覺漫無目標,心痛不已,而且對生命的方向愈來愈沮喪。她不但沒有找到新的生活方向,也讓舊的變得更複雜了。

  茱莉和維多帶她到西雅那參觀,但儘管這座古老的城市迷人的魅力,這趟旅程並不算成功。每當他們和孩子擦身而過,茱莉的悲傷都會形之於色。她強顏歡笑,但無法找到雕像已令她深陷絕望。維多盡可能為她們打氣,然而他自己也開始感受到壓力。

  次日,伊莎自願在農舍替崔西帶小孩,讓崔西去做產檢。她帶著小男孩漫步在橄欖樹山丘,聽著他的童言稚語,似乎暫時遺忘內心尖銳的痛苦。稍後他們和貓咪玩捉迷藏。天氣轉涼後,她帶著他回屋,讓他在廚房桌上畫畫。

  「我畫了隻狗!」康納將畫好的圖畫舉高給她看。

  「畫得棒極了!」

  「更多的紙!」

  她笑著自空白的記事簿裡撕了張紙給他。多麼可愛的小男孩!她從不曾想過要有孩子,總是將之推到遙遠、未知的未來。回想起來,她一直太輕忽生命中許多重要的事。她眨去刺痛的淚水。

  崔西剛好在康納開始變得不耐煩時回來。她抱起男孩,對著他的頸子吹氣。伊莎為兩人各泡了杯茶。「夏醫生真是寶;他問起了你。」

  「他是個慣性調情者。」

  「的確。倫恩打電話來了嗎?」

  她望著壁爐,搖了搖頭。

  「我很抱歉。」

  尖銳的怒氣穿透了痛苦。「我對他來說太過強勢了──我的一切都太過強勢。夠了,我希望他永遠不要回來!」

  崔西憂慮地皺起眉頭。「我不認為你太過強勢──他是個笨蛋。」

  「馬馬!」康納喊道,拿起了另一幅畫。

  崔西轉身讚賞康納的畫,伊莎試著呼吸,但怒氣已化為熊熊火焰,燃盡了她體內的氧氣。

  崔西收拾好康納的東西,擁抱了她。「那是他的損失。他再也無法找到比你更好的女人了,別讓他看到你哭泣。」

  門兒都沒有,伊莎想著。

  崔西帶著康納離開了。她走到屋外,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卻發現憤怒感覺起來比痛苦好多了。她在四個月內被甩了兩次,而她已經受夠了。的確,擺脫掉邁克最後證明了是件好事,但倫恩卻是個懦夫。上帝給予他們兩個人寶貴的禮物,但只有一個人有膽子去摘取。就算她太過強勢又怎樣?他也是。等她見到他時,她會這樣告訴他。

  她驀地停下腳步。不,她什麼都不會說。她已經向他表明過心跡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不是因為驕傲──如果他無法主動來找她,她也不要他了。

  北風颼颼。她回到屋子時,全身都快凍斃了。她在壁爐裡生了火,到廚房燒水泡茶。等待水開時,她收拾康納留在桌後的畫作,卻發現他在她沒空回的讀者來信後面也畫了畫。

  她泡好茶,連同信件一起拿到起居室。她一向勤於回讀者的來信,現在卻只想將它們全都丟到火堆裡。有用嗎?

  她想起了她指出它們有多麼少封時,倫恩的反應。「原來拯救靈魂是以量而非質來取勝?」她將這幾封信當做自己失敗的象徵,倫恩卻看到了其他。

  她往後靠著沙發,閉上眼睛。信件在她的指間猶有餘溫,彷彿活著一般。她拿起第一封信,開始閱讀,接著是第二封、第三封,一直到最後一封。她的茶冷了,火焰嗶剝作響,然後她開始祈禱。她將每封信拿在手裡,為寫信的人祈禱。

  她也為自己祈禱。

  夜色漸深,火焰已將燃成餘燼。她念著迷失者的禱文。

  為我指點明路。

  但當她睜開眼睛時,她看到的卻是自己所犯下的大錯。

  她創造出「四個基石」,用來對抗她的不安全感。內心深處,那個從小被不負責的雙親養大的小女孩依舊渴望著穩定,因此她架構出整套規則,好讓自己感到安全。

  這樣做、那樣做,之後一切都會轉好。你的住址不會每個月都改變,你的雙親不會爛醉得忘了餵你。沒有人會在半夜尖叫咒罵著跑出去,丟下你一個人。你不會生病,不會變老,你永遠不會死。

  「四個基石」給了她安全的幻象。每當有任何事不符合時,她就多塞了塊積木進去,堆高它們,直到整個架構扭曲了,最終整個崩潰在她身上。她一直走在鋼索上,徒勞地嘗試掌控無法被掌控的人生。

  她起身凝視著窗外。「四個基石」結合了心理學、常識和歷代大師的智慧結晶,她的多位讀者也以其親身經歷證明它們確實有用。但她想要相信它們不僅是如此。她想要相信它們是某種萬靈丹,能夠保護她免於生活裡的危險。只要你遵守規則,你就會安全。

  但生命拒絕遵守規則,而再怎樣組織、重新組織、訂定目標、計算、沉思都無法將世界納入常軌──再一千個精心架構的基石也無法。

  就在這一刻,她聽到了──出自體內深處,一個小小的聲音。她閉上眼睛,努力傾聽,卻總是聽不大清楚。她挫折地閉上眼睛,將臉頰貼著窗框,但一點用處也沒有。那個聲音逐漸岑寂、消失。

  起居室裡暖意融融,但她的牙齒開始打顫。她感覺迷失、孤獨,而且非常憤怒。她做對了一切──噢,幾乎是一切,如果不將愛上個孬種的懦夫計算在內。事實是,她做得太過了。她太忙著將生活納入秩序裡,忘了真正生活在其中──直至她來到義大利。但瞧它最後落得一團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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