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再說半個字,我立刻跳下馬車。我說到做到。」嘉蓓抓著座椅扶手,對他射過去厲刃般的眸光。
「好吧,我不說了。」他突然讓步,嘉蓓發現他們已經抵達了公園入口。她猜測他想要給她時間平靜下來,以免遇上熟人時困窘。嘉蓓別開視線不看他,希望迎面的和風能夠盡快冷卻她燥熱的臉頰。
「現在你就只是迷人的玫瑰色了。」他注意到。
嘉蓓瞪著他。「別再逗我了。」
他大笑。
公園裡有不少騎馬和駕車兜風的人。威克漢一路上對熟人摘帽示意,嘉蓓則不斷揮手,但他們沒有停下來。最後他們來到了交通量較少的小徑上,他再次將注意力轉向她。
「你一直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害怕特維恩。」
她以為他已經忘了這個話題;她早該料到的。好一晌,她無法決定是否該告訴他。回憶太過醜陋了。
「他是個很糟糕的人,」她最後道。「在我們小時候,他經常來找我們的父親,後來比較少了,直至父親去世。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父親的葬禮上。在那之後,我就不讓他再接近霍桑莊園。在僕人的協助下,我一直能夠避開他——直至今天。」
「但那仍沒有解釋他究竟做了什麼,讓你怕成這樣。」他放鬆了韁繩,讓馬匹緩步前行。
「他是少數我會稱之為徹底邪惡的人類。」單單是談論他,就令她背脊發寒。
她搖搖頭,表示不想再多說。她將矛頭指向威克漢,改變了話題。「既然我們要談論過去,現在輪到你了。你可以由說出你的真名開始。」
「但如果我告訴了你,你可能會說溜了口,毀了一切。」他咧開個無賴的笑容。「我想稱我威克漢就好了。個人來說,我還滿喜歡當個伯爵的生活。」
「特別說你是個十足的惡棍。」嘉蓓嘲弄地低喃。
他笑著望向她。「你這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噢,別發火。我還滿佩服你的,我認識的女性裡,很少有人膽敢像你一樣向命運挑戰。」
嘉蓓還沒來得及回答,就瞥見了一位白髮蒼蒼的女士自交錯而過的馬車上,拚命朝他們揮手。
「噢,不!是莎寶姑媽在朝我們揮手!我們一定得停下馬車。」
威克漢照做了。嘉蓓為他介紹莎寶姑媽和她的朋友梅夫人,而他也徹底發揮了他的魅力。當然,莎寶姑媽著實數落了他一番,責備他回倫敦後一直不曾來拜訪她,但終究被威克漢涎著笑臉推搪掉了。「噢,你也可以主動來看我呀,姑媽!」最後話題轉到了即將來臨的舞會,他們討論了好一番,直至最後威克漢藉口他們的馬車擋住了交通,才得以脫身。
在那之後,他們又停下來好幾次。秦夫人和她的同伴狄夫人喊住了他們,好奇想要聽到威克漢親自述說槍傷事件的經過。威克漢以幽默、自我調侃的方式說了整個經過,令兩名聽眾聽得笑聲不斷。秦夫人也說了她的某位叔叔類似的遭遇。臨別時,秦夫人不斷囑咐他們一定要出席亞爾曼克的舞會。
「他們真是出色的一對兄妹,」馬車分開後,嘉蓓聽到秦夫人對狄夫人道。「還有她那個妹妹——真是顆頂級的鑽石。既然他們是莎寶夫人的侄子和侄女,一定沒問題的……」
「可蕾會樂壞的。」嘉蓓靠回椅背,微笑道。
「你呢?你對即將加入婚姻市場,一點都不感到興奮嗎?」威克漢好奇地問。
嘉蓓笑了。他說得對,出來透透氣正是她所需要的,和特維恩的不愉快重逢已被拋到了腦後,威克漢也愈來愈像是她的盟友,不再是敵人。
「莎寶姑媽說過,我唯一的希望是嫁給擁有孩子的鰥夫。」她淡然道。「我可以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指的是,年紀很大的鰥夫,並且有許多孩子。既然如此,你可以瞭解我為什麼不對進入婚姻市場一事感到興奮吧?事實上,我早知道自己不再年輕,我只是去陪伴可蕾吧了。」
「說得好像你很老似的,」他嘲弄地道。「你知道,我還比你年長了八歲。」
她挑挑眉望著他。「什麼?你已經三十三歲了?這下我對你知道的又多了一些:三十三歲的軍人,而且認識我的哥哥。如果你再洩漏更多訊息,我或許就可以猜出你的名字了。」
威克漢正要回答,兩名女騎士由小徑騎了出來,揮手招呼他們。威克漢停下馬車。當嘉蓓認出了穿著低胸綠色騎馬裝的是衛爾子爵夫人時,笑容頓時消失。她僵硬地和衛爾子爵夫人的同伴漢德威子爵夫人寒暄。由眼角的餘光,瞧見威克漢執起他情婦的手,送至唇邊親吻,而且停留得遠超過禮貌上所允許的時間。他握著衛爾子爵夫人的手,放低音量交談。嘉蓓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然而兩人間交換的親暱是無庸置疑的。就算他在公開場合裡親吻衛爾子爵夫人的唇,嘉蓓厭惡地想著,也不可能更加大肆張揚兩人的關係了。
她想起了他曾極力主張親吻是種樂趣,感覺欲嘔。
她活該被提醒這個男人是個經驗豐富的花花公子,嘉蓓想著。雙方道了再見,馬車繼續前行,離開了公園。曾經,她差點沈淪於他的魅力和英俊的臉龐,但這一切已經結束了。她絕不會再被他迷惑了。
「你變得好安靜。」他在數分鐘後道,輕鬆地駕馭馬車,穿梭在街上忙碌的交通裡。
「是嗎?我似乎有些頭痛。」她強擠出個笑容。
他精明地打量著她。「你的頭痛來得相當突然。」
她聳聳肩。「頭痛就是這樣。」
「或許是我太自負了,但你的頭痛似乎是在遇到衛爾子爵夫人,和她的同伴後才發作的。」
嘉蓓困窘不已,但她迅速恢復過來,高傲地瞪著他。「你確實太過自負了,才會做出如此可笑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