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默嬋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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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她看起來深藏著一種深沉的憂傷,即使過去發生在親人身上的悲劇,實際上離她很遙遠,甚至可說和她毫不相干,但難保她不會想不開的以為自己命硬克家人,所以才孤苦零丁,唯一的老爹也是屬於那個女人的。

  人就怕鑽進了牛角尖,那很危險。

  「你幹嘛把自己弄成一副可憐相?」甘靈妃反過來指責她,嘲諷地說:「當然啦,像巫起揚那種昂藏七尺的大男人,你一副小可憐模樣或許正對他的胃口。」

  如她所願,林翦冰聞言頓顯驚慌失措。

  「靈妃,這事暫且不要在冰兒面前討論。」

  「你拿不定主意,我只有當面問她啦,天底下有比我更開通的母親嗎?」愈是甘如蜜汁,愈是令人疑心蜜裡調毒。

  林翦冰一張瘦小的臉如往常般扭曲成半帶哭相、半帶苦痛的模樣。

  「母親有何訓誨?」

  甘靈妃別開臉,討厭她那張可憐兮兮的臉。如果林翦冰有一點烈性子,她或許不會惡意的戲謔她。她甚至懷疑林翦冰的「可憐」是一種自娛的方式,從中得到某種不正常的滿足。

  她本身個性堅強,處處要顯露自己的聰明和能耐,很清楚自己的行事方針並且貫徹到底,最後總能達到預定的目的,所以她無法想像,一個生性軟弱、無主見的女孩子,面臨長時期的壓迫,除了小心翼翼、可憐兮兮的賠不是之外,又能如何?反抗嗎?以卵擊石的結果,她敢說她將很肚量的接受,不採取更激烈的手段報復?

  本來嘛,一個坐在那裡發號施令的人,她怎能體會接受命令的人心中的無奈及精神疲勞呢?能教她討厭,不需常到她面前打轉,反而得以稍稍透一口氣。

  「母親!」林翦冰怯生生地,臉色慘白。她心裡有股向親爹求救的慾望,但從很早以前,她已明白父親可以在私底下給她安慰,在繼母面前,他總是緘默居多,他怕爭吵,他怕使家裡烏煙瘴氣。但即使是口頭上的安慰,也少得可憐,想想,你教一個大男人對女兒說什麼體己話呢?

  「我說,冰兒,」甘靈妃為著一個目的,強抑厭惡的嘴臉,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很快地說:「你是個大姑娘,該為你招個夫婿進來,待明年生個胖兒子,安慰你爹的晚年。至於招贅的對象,我和你爹一再商議的結果,巫總管的兒子巫起揚是最適當不過的人選。」

  林蒼澤沉重的聲音插進來:「靈妃,這事尚未確定。」

  「讓你女兒自己決定好了。」甘靈妃自信林翦冰不敢拒絕她,為了保險起見,對她凌厲地注視著她:「冰兒,你應該不會想做一個老姑婆吧?這兩年來提親的對象沒一個比得上巫起揚,雖說出身比你略差,可是,人貴自知,你必須瞭解以你的條件要挑個容貌、才情都勝過他的,不過是水中撈月,存心刁難你爹和我!巫起揚年輕、健壯,念過幾年書,又會一點拳腳功夫,前程不可限量,能夠招贅進府,實在是你的福氣。如此一來,你不用離開家庭到夫家去伺候公婆和姑叔妯娌,以你的性子,只有被欺凌的份,還是招贅巫起揚好,你看怎麼樣?」

  林翦冰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根本說不出話來。巫起揚是誰?她好半晌才猛然憶起,不就是上個月帶著兩隻大狗巡院子,把她嚇得跌坐地上,而他卻哈哈大笑取笑她的拙態,笑她膽小如鼠,那個沒教養的粗野壯漢,她是一想到就要打哆嗦的。

  「你是鋸了嘴的葫蘆啊!怎不回答?」

  林翦冰想大聲喊「不要」,又怕繼母凌厲的眼神和專橫的態度,一種被控制的窒息感幾乎使她喘不過氣來。

  甘靈妃忽然醒悟似的笑了。「我也是急糊塗了。女孩子當然沒那個臉皮說『好』,安安靜靜的垂下頭去。自然便是『默許』了。恭禧老爺,這可是冰兒自個兒選擇的親事,你做爹的自然該成全她,是也不是?」

  就這樣,林翦冰成了有婚約的待嫁新娘。

  一大片悅目怡神的新綠,細碎的鳥語啁啾入耳。江默嬋無法聽,睜開眼睛,看小鳥在枝上跳蹦,看蝴蝶舒展鮮麗的翅羽。

  竹林小湖是她的私人天地,但也不曾驅趕任何一個好奇闖入的客人,人間美景共欣賞的胸懷她是有的。

  她只要求安靜。

  偏偏金元寶是一個很難得安靜的人。

  「元寶,你再動來動去的,我就不要你陪。」

  「那我躺一下好了。」

  兩女躺在樹叢裡的陰影下,默嬋相信不會再像上次一樣被人搖醒,安穩的享受「孤獨」的滋味——只要元寶不亂動。

  江庭月和金照銀在此住了一夜,查不出異狀,只好打道回府,臨走金照銀還想發揮一次大姊的權威,把元寶一起帶走,但元寶老早算準她有這一招,大早就躲得不見人影,金照銀只有咬牙跺腳的份。江庭月則要冷翠回去服侍她,另派了兩名丫頭來。

  關於這點,默嬋覺得對冷忠夫婦有些抱歉,拆散了他們的天倫之樂,但冷忠卻是高興的,主動央求夫人為他女兒尋個歸宿,江庭月答應了他。

  冷翠卻嚶嚶哭泣起來,江庭月不悅的問她是否不願服侍,冷翠假裝捨不得離開父母,心裡打什麼算盤只有自己知道。

  總之,默嬋算是重拾寧靜歲月。

  她的腳傷休養數日,已能行走自如。

  金元寶難得安靜的睡個午覺,不一會兒又半伏起身。

  默嬋歎息在心中。「元寶,你乾脆去玩你的吧!」

  「我聽到腳步聲。」元寶好無辜的為自己的行為辯駁。

  「誰呀?」

  「一個幽魂似的姑娘。」

  「你又誇大其辭。」

  「不信你自個兒爬起來瞧瞧。」

  默嬋無奈坐起身,由叢綠間窺視,只見一名面帶憂愁的姑娘朝她們這邊走來,真的,她從未在一名少女的臉上見過這樣沉重的憂鬱,以致使得原本尚稱美麗的面龐失去青春光彩,只覺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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