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看--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去她的!誰管那墨寶以後會翻漲多少倍,他當場就一腳踹爛了它。
他就死心眼,戀定了那個小妮子,怎麼樣?不行嗎?
他看著堆在牆角的碎玻璃、爛木頭,考慮要再去踹它兩腳,再放把火,把它給燒了。
正當他轉過身,準備將憤怒付諸行動,眼角餘光瞄見了一個影子,一個在馬路對面的交通號志燈下,孤孤單單的熟悉影子。
他立即僵住,蹙起眉,懷疑那只是他的幻覺。
那個幻覺,有一百萬個不可能,是他心裡惦記的那個小女人。
因為她恨他、因為她討厭他、因為她無法原諒他做過的事、因為他做的事都隨歲月流逝,無法挽回,所以她不想再見他任何一面。
對,沒錯,就是這樣,她根本不會找上門……
但,該死的,都秋天了,夜裡風涼,那個幻影為什麼穿著那麼單薄的衣服?該死的,她還打了個寒顫!
最後,他決定做一回傻事。
藍義陽抓起西裝外套,用最快的速度,衝到樓下去。
夜,很黑。
路旁的紅綠燈已經轉成了閃紅燈,遠處還有車輛呼嘯而過的聲響。
他衝到路邊,那個幻影沒有消失,他與幻影隔著馬路對望。
忽然間,那個幻影打了個噴嚏,哈啾一聲,由虛變實。
她不是幻影!
她是貨真價實的藍喬蓮,不,是林川嵐!
她來了!不管什麼理由,或許她帶了把刀、或許她藏了手槍、或許她是來找他復仇的--
但,重要的是,她來了!
陰霾一掃而空。只要是喬蓮,不管她想對他干刀萬剮,他都不在乎,他樂於束手就擒,只要她高興就好!
他露出真心的笑容,勾勾手指,要她放馬過來。
喬蓮站在馬路那頭,看著那張熟悉又自傲的臉龐、看著那抹桀驁不馴的笑容、看著那雙霸道惡質的眼神、看著那個欺負人的手勢……
他每次都以為只要勾勾手指,她就會跑到他跟前搖尾巴,這種想法實在太可惡了!
她跳起來,飛奔過去。這次她一定要揍歪他的鼻子!
正當她跑到馬路中央的時候,一台重型機車突然從轉彎處飛馳而來,引擎聲催得猛,她嚇得停住腳步,轉頭瞪著刺目的大燈,瞬間失掉所有反應能力。
那輛重型機車直直朝她衝來,拐也不拐一下。
「Shit!」
藍義陽在第一時間飛奔而至,撲向喬蓮,一個硬生生的翻身動作,整個人重重摔下,擦上粗糙的柏油路面。
重型機車停也沒停,筆直地往前衝去,呼嘯聲漸行漸遠。
他懷裡緊扣著喬蓮,感覺衣帛撕裂,背部、手臂一陣熱辣辣的痛。
該死的,擦破皮了,他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體膚滲出,看來是大面積見血的擦傷。
「大哥……」喬蓮抬起頭,怯怯地叫。
本來想任她打、任她罵、任她砍砍殺殺,但此時一肚子氣卻爆了開來。
「夜也深了,天也涼了,妳到底跑出來做什麼?」不不不,其實他不是要說這個,他是想問她有沒有受傷。
「大哥,那輛機車該不會也是你安排的吧?」不對不對,她怎麼說出這麼刻薄的話?她是要謝謝大哥捨命救她啊!
「誰安排車子來撞妳?妳死了我要娶誰?」慢慢慢,他們之間的鴻溝太大,她餘怒未消,談婚嫁未免太早,即使他渴望已久。
聽他這句話,喬蓮整張小臉紅了起來。
「大哥,我們先起來吧,要是來一輛拖板車就慘了。」
「那正好,生死相許,妳泥中有我,我泥中有妳。」他粗聲粗氣地道。
她爬起來,用力捶他一下。「不要拿這個開玩笑。」
藍義陽痛得呻吟一聲。
「怎麼了?」她緊張地問。這輩子,她還沒聽過大哥淒慘地叫出來。「受傷了嗎?」
他咬咬牙。「扶我坐起來。」
喬蓮照作,看到他背後襯衫已經磨破,血漬暈染出來,不禁大驚失色。
「大哥,你流血了!」
為了她,他幹過架,也掛過彩,不差這一回了。
「沒事,扶我回辦公室。」
喬蓮慢慢地將他扶起來,肩膀上掛著他的手臂,慢慢朝藍家大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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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睽違已久的總裁辦公室,喬蓮立刻拿出急救箱,為大哥背上那一大片擦傷消毒上藥。
當藥水擦在傷口上,冒出泡泡,大哥猛抽一口氣,她的心也跟著揪疼了。
她的動作益發輕柔,但好像沒用,那一大片擦傷看來怵目驚心。
她突然好有罪惡感。「對不起,我剛剛不該說那樣的話。」
「什麼話?」
「我說那輛機車衝過來,是你安排的。」
他自嘲笑道:「我沒有神通廣大到這種地步。」
她咬咬唇,覺得自己把大哥想得好卑鄙,其實她直覺聯想到此,更是卑鄙。
幾乎用光了脫脂棉、消毒藥水,好不容易,大哥的傷處理到一個段落。
「大哥,你應該到醫院去打一支破傷風。」她左看右看,就是揪心。
「我三個月前才打過,藥效還在。」他點燃起一根煙,把打火機丟在桌上。「等傷口幹一點,我開車送妳回去。」
喬蓮收好急救箱,默默記下明天到藥房該補充哪些東西,而後愣坐在一旁。
她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跟大哥見面,該怎麼開口說第一句話,但這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卻解決了她的窘境,至少讓他們暫時有別的話題,不至於太尷尬。
他們沉默了好一會兒,她突然開口問:
「大哥,你會寂寞嗎?」
他狠狠抽一口煙。「什麼意思?」
「這麼多年來,一直盯著我,眼中只有我,沒有其他朋友,你會寂寞嗎?」這幾天,她腦子裡翻來覆去,就是夏婉吟對她說過的話。
她想,她或許把大哥想得太過分,真正的他,從來不曾在她面前流露出柔軟的情緒,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
他半裸著身子,傷口又燙又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