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許久,才道:「知道我為什麼不告訴妳,妳不是我的親妹妹嗎?」
她搖搖頭。
「妳小的時候,有一次偷偷告訴我,妳覺得自己像垃圾堆撿回來的孩子,媽媽好像不是妳的媽媽、爸爸好像不是妳的爸爸。」
「有這回事嗎?」她努力回想,但也許年代太久遠,她記不起。
「我要爸媽立刻改進,不准讓妳感到被冷落。後來惟歡也忘了妳不是媽親生的,為了不影響整個家的氣氛,妳就一直以『親妹妹』的身份留下來。」
他吐了個煙圈。
「但這卻縛住了我。」他苦笑了下。「這是我設定的事,偏偏我卻愛上妳,所以只能用我的方法霸佔妳。」
喬蓮看著他,內心波濤洶湧。
從大哥平靜的語氣中,她聽見了一絲絲悲哀。
原來大哥是用這種方式愛著她。他看起來霸道,其實並不自私。
他並非為愛沖昏頭,為了顧全大局,他也做了某程度的犧牲,只是她一直心盲眼瞎,一心倚賴他,卻又控訴自己被他控制,以為自己是受害者。
事實上,這些年,倍受珍愛的人是她,倍受煎熬的人,卻是他。
藍義陽不知她心中所想,還以為她恨著他,堅決地開口:
「或許妳覺得干擾了妳的人生,但我還是只有那句話--要是人生重來一遍,我還是會這麼做。妳恨我,我只能說抱歉,但我永遠不會後悔。」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極清楚。
「愛上妳,我義無反顧。」
喬蓮怔怔地看著他。
她怎麼能罵大哥是騙子?他的心意,明明白白攤在她面前,讓她看分明,她可以不贊成他的手段,但她怎麼能夠忽略他的真心?
她驀地想清楚,夏婉吟所說的,「最重要的事」是什麼了。
她伸出右掌,熨貼在他的頰上。
「如果沒有愛上我,你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吧?」她輕聲說。
他默然無語,這才想起,還沒問明她的來意。
「但是,你害慘了我,讓我的童年生活、青春期,直到現在,生活都一團亂。」
藍義陽轉身,離開她溫暖的手心,抓起車鑰匙,快動作讓他痛得咬緊牙根。
他原本奢望,喬蓮來是因為……不過,既然說他「害慘」了她,相信她不是來講和的。
喬蓮望著被他甩開的掌心,訝然地問:「你要去哪裡?」
「送妳回家。」
「為什麼要送我回家?」話才談到一半吶!
「因為妳該回家了。」他口氣忒凶。
她看著他,盈盈水眸盛滿哀求。
「大哥,告訴我,你心裡在想什麼?」
他看著她,不明白她的問題從何而來。
「就這一次就好,告訴我,為什麼現在要送我回家?你心裡在想些什麼?不要讓我永遠都猜不到你的心。」
他還在掙扎著。向來沒有把心事訴諸於口的習慣,使他更難以放懷啟齒。
喬蓮哀求著:「大哥,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沉默許久,好不容易才開口:
「既然妳恨我,我們還是不見面的好,省得妳難受。」
「只是怕我難受?」喬蓮確認似地問,雙眸緊盯著他。
「嗯。」他別開眼。「不然還會有什麼?」
「就因為怕我難受,所以要早點送我回去?」她的淚緩緩地流了下來。
大哥愛她多深啊!她從親生父母那裡知道,他們之所以提早還清債務,全是因為大哥拿錢資助,雖然大哥沒讓她見親生父母,卻幫了他們不少忙,不定期讓他們知道她的近況。
茫茫人海中,兩個人相遇、相愛,已經是個天賜的奇跡,而大哥為她所盤算的種種,又是那麼周全周到,她被他呵護在掌心,不知天高地厚,而他又從不甜言蜜語,她根本渾然不知情。
現在她知情了,如果她還別彆扭扭,甚至鬧脾氣,她就會失去這輩子最愛她的男人,與到手的幸福。
她慢慢後退。「大哥,你站起來。」
「做什麼?」
「你站起來就對了。」看他歎口氣,還是乖乖照做,她心裡盈滿柔情。「站穩一點。」
藍義陽把煙按熄,看著她。
喬蓮開始小跑步,全力朝他撞來。
他雙臂下意識地扣緊撲進懷裡的小人兒,又驚又喜,又不明所以。
「妳做什麼?」雖然背傷很痛,但他問話的時候,嘴角卻牽了起來。
「大哥,我也愛你。」她抬起小臉,認真說道。「雖然我討厭你跟夏小姐串通,故意讓我誤會你們的關係,但是我愛你。」
藍義陽沒出聲,睜大的雙眼已經透露出驚訝。
「我曾經氣過你,可能以後還會繼續氣你對我使了這一計,但是我愛你,這是無法改變的。」
她已經摸清楚自己的心意,也更能感受大哥的心意。
如果他只是整著她好玩,剛剛那輛重型機車衝過來的時候,他根本不可能捨身護她,弄得自己傷痕纍纍,卻保住了她的安全。
「真愛我?」
她在他懷裡,害羞卻坦白地點點頭。
想到這些年來,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一股化不開的濃情湧上心頭。
「肯嫁我?」
大哥問得還真直接。
「……得要先去更改戶籍,然後請爸爸媽媽同意。」
「那些都是小問題,我要知道妳的意願。」他固執地問。
「只要你以後懂得尊重我,不要老是對我管這管那的,我就……嫁給你。」她埋進他的懷裡,只露出一對紅咚咚的耳朵。
藍義陽輕而易舉地將她打橫抱起。
「從今天起,睡在我身邊?」他得寸進尺地要求。
「等等……」他不會又開始耍霸道了吧?
「自從妳離開之後,我沒有一晚睡得好。」這麼多年來,他終於露出最人性化的一面--可憐兮兮的神情。
她也是!
但……她一方面被他打動,一方面又惦著親生父母。
家裡有大人作主,就不能明目張膽地同居嘿咻了,不然被念起來多尷尬啊!
「我幫妳打電話,說服林爸林媽。」他無法再忍受分開的一分一秒。
喬蓮最後妥協,輕輕點了點頭,在離開辦公室的時候,伸手幫他把燈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