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不說話。但是她的表情顯得很柔和、平靜、嫵媚。她的頭低著,第一次發現,她也有著纖細但長的睫毛,低垂著,溫柔而美麗。
「那麼,之前老呂他們說,你對我是特別的,也是真的羅?」
「……」只有臨床老兄的鼾聲飄在空氣當中。
「如果你不說話,我就當這些都是真的羅!」
她沒有說話。
她沒有說話。
她沒有說話……所以,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感覺我的心、我的思緒、我的頭腦,像是服用的興奮劑之類的東西,開始飄飄欲仙……
所有的情緒化為一股衝動,我伸出雙手(依然劇痛無比),將伸手可及的沈荷攫住,攬進懷裡。沈荷,完全沒有抗拒。
天啊!無比的疼痛從身體各處傳到我的大腦,但是此刻心裡卻有無比的滿足,因為疼痛,證實這一切的真實。
我貪婪地抱緊她,我等這一刻已經太久,沒有時間說話。她的溫暖,將過去所有的挫折跟痛苦融化殆盡。
許久,她才輕輕地說:「放手啦!這裡又不是沒有別人……」
「不放……」
「你不痛,我會痛……」
「好吧!」但是我依然緊握著沈荷的手,她的手,細緻白晰,我緊緊握著,她的手不再冰冷,我們互相傳遞溫暖。
「你還不肯承認你在意我?」
「別得意!」
「此時不得意,更待何時?」
「耍嘴皮子。」
「……」我突然想到:「你該不會是因為我替你擋了一刀,所以才感激得以身相許吧?」
「想太多。」
「難道不是嗎?」
「你希望是嗎?」
「我無所謂。」
「沒原則!你沒原則我也不會這麼沒水準……」
「是是是!兩個人之中有一個沒原則就夠了。」
「那你說,你是怎麼愛上這個無聊男子的?」
「誰愛你啊……別在哪兒自以為是!」
「至少會為了我流淚吧……」
「哼!」她作勢要掙脫我的手,我卻更使力抓住。
「快說,我想聽,那你就看在我肚子上的傷的份上吧!」
她的臉色丕變:「別拿自己的傷來開玩笑!」
「是是是……」我看她的神情,知道自己過了份,連忙賠罪:「那你看在我誠心誠意的份上告訴我嘛……我想知道,好嘛……」
我像個無賴,百般要求撒賴,她拗不過我,只得娓娓道來:
「呂維剛說得沒錯,我是一直故意對你冷淡的。」
「為什麼?」一切的為什麼終於可以完全得到解答。
「我痛恨男人。杜雲磊讓我覺得男人都是醜陋的,可鄙的,我發誓自己再不要愛上男人。」
我被她嚴厲的言語嚇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因此。當我發現你在注意我時,我就決定要對你嚴厲。」
「只因為我是一個對你有興趣的男人?」
「沒錯。」
太誇張了吧?
「但是,我慢慢發現,你是個好人。為了不讓你捲入我的事情,我只好繼續疏遠你,拒絕你。」
「直到我看到你拒絕了呂又萍,我才在想,或許,你跟別人不一樣。」
「哩……」
「可是你馬上就在家門口跟她熱吻!」
「沈荷……」我轉念一想:「但是你發現自己會吃醋對不對?」
她的臉頰緋紅。
「而且,我發現你處處護著我,不管那天晚上,還是在醫院裡……」
「那你又要離開台灣?」
她用手捏著我的臉頰:「不然呢?宋……昱……豪,難道我應該喜歡一個還在唸書,比我小三歲的男孩?」
「有何不可?」我抓下她的手,緊緊揣著。
她不理我,逕自說不去:「直到你替我受了傷,我發現……我……我好害怕……我……」
「你怕我會死?」
她點點頭。
「也是因為這傷,讓你發現我在你心中份量確是不淺?」
她不說話。
「承認吧!承認又不會少一塊肉……」
她學起我的歎氣。
我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撫著她略微消瘦的瞼。
看著她嬌俏羞澀的模樣,頓時色心又起,我再次粗魯地將她擁住,怎麼都不肯放手。我出院的那天,是大年初六,各地已經開市,學校將要開學,媽媽煮了好大一碗豬腳麵線,強迫我吃完。
「娘耶……我又不是出獄……」
「呸呸呸……小孩子亂說話……你快給我吃!」
也是那天,杜雲磊落網。
正確的說起來,他是自首,在消失了兩個禮拜後終於在律師的陪同下自首了。
警察找過我問話,但是我跟沈荷,一致口徑,告訴警察他是一時衝動,我們並不打算追究,必要的時候,我們願意出庭,希望能夠減輕他的刑期。
其實我有點同情他,好好一個有為青年,只因為無法克制的私慾,搞到身敗名裂。
至於那紅衣女子,沒有人想知道她的下場。那種可悲的女人,希望這輩子再不要遇見。
在心情極好的狀態下,身體復原得很快。趁著寒假結束前,跟老呂打了場籃球,也跟小毛小方他們廝殺了幾圈。當然,他們都是讓我的。
自然,我也牽著沈荷的手去看了場電影,當然選個驚悚片「危機四伏」羅。不過,從頭到尾被嚇到的都是我,於是恐怖片變成了喜劇,沈荷從頭至尾都在笑我。
杜雲磊的事情,繫上極為低調處理,我跟他之間的恩怨,也沒讓大家知道,老爸瞭解了大概的事情,倒是誇我做得好;老娘一直非常喜歡沈荷,知道我喜歡的是她,她老人家擔心的卻是我配不上人家。妹妹更是不滿意她的「荷姐姐」落入了不成材的老哥手中。
方霞學姐來病房看過我一次。她很高興的樣子:
「昱豪老弟!做得好!學姐真是高興!真是高興!」她熱情的笑聲讓護士們忍不住頻頻探頭觀看。
至於江琳恩,聽說她已回到美國。我們所有的人,都衷心的期盼她能夠忘記一切,得到幸福。
那麼我跟沈荷,終於可以擁有了?
開學前兩天,她到我家看我,順便,告別。
站在陽台上,她的冰冷已經不復,卻仍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