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兒,怎麼站在那襄發呆呢?」他將飛龍劍收入劍鞘中,走向她。
「我端酸梅湯來給你。」蕭湘將碗遞給他,長風接過時,無意間輕碰了一下她的手指。
蕭湘紅著臉,將手藏在身後。
「湘兒,你是怎麼了?」長風輕啜了一口酸甜爽口的酸梅湯後問。
「沒什麼,剛才師兄舞劍的身法好美。」蕭湘避重就輕地移開長風身邊,倚著廊柱看向庭院。
「湘兒,你有什麼心事不能告訴師兄嗎?」長風走近她身邊問道。
蕭湘沒有立即回答,過了片刻才將目光轉向他。
「爹從來沒教過我劍法,他說女孩子家舞刀弄劍的不好。」
「你是因此而不高興嗎?」長風疑惑地問。
「不是,爹雖沒教我劍法,卻傳了我輕功、內力和點穴,他說女孩子家要待在家中相夫教子,學那些已夠健身、防身。」
「你不贊同?」
「不是。」蕭湘咬了咬下唇,表情有些茫然,過了良久才鼓足勇氣說:「可是如果我武功很好,就可以伴著師兄暢遊天下。師兄,你那位未婚妻武功是不是很好?」
「湘兒……」長風激動地喊著,輕輕歎了口氣,平撫住自己的心情後才再度開口:「采薇深得我師叔的真傳,在武功上,也算是女中翹楚啦。」
蕭湘垂頭喪氣地低著頭,令長風感到心疼。
「其實,不管你會不會武功都沒有關係,師兄還是會很樂意帶你遨遊天下的。」
「真的嗎?師兄。」蕭湘的小臉上再度漾起笑意,長風忍不住跟著她微笑。
「可是那位宋姑娘不會生氣嗎?還有你是不是仍喜歡她?」
長風愣了一下,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下來,他歎了口氣道:「采薇從來沒喜歡過我,我對她也無男女之情,再加上這回的事,我想……我想她不會高興再看見我的。」
「可是你們訂親了呀,可以反悔嗎?」
「我原本就有意成全她和孟書,經過泰山—事後,我更不可能娶她。」
「那就是說訂了婚也可以反悔羅?」
「湘兒,你問這個幹嘛?」
「因為我也想反悔呀!」蕭湘幽怨地說,眼中似有瑩瑩淚光。「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替我訂了門親事,我根本沒見過那人,也不想嫁他。」
「湘兒……」蕭湘的話像根大錘子般擊碎了長風的心和希望,然而她無邪雙眸中盈滿的情意,又像蠶絲般纏繞住他。
長風沒料到蕭湘竟然已有婚約,在重貞節的社會觀念下,湘兒可以像他一樣反悔嗎?他知道湘兒就像一張純潔的白紙般,而顯然師父並沒有教她貞節烈女的事跡。她不清楚社會規範對女子的不公平,以為自己可以像他一樣捨棄一段婚約;但問題是,就算湘兒跟他一樣身為男兒,亦不能隨意背棄婚約。若不是宋采薇向他表明深愛孟書在先,又下手加害他於後,他是不可能違背誠信跟她解除婚約的。
「師兄,我可以反悔嗎?」蕭湘怯怯地問。
「湘兒,行不通的。」長風悲傷地搖搖頭,「你為什麼想反悔呢?」
「因為……」蕭湘的淚開始滑落下來,「因為他不是你!」她掩住臉跑離,長風無力地伸出手,卻沒有喚住她。
他用力捶了一下廊柱,感到後悔。他不該挑逗蕭湘的,若是早知她有婚約,他說什麼都不會追求她。然而沉淪的心可以挽回嗎?早在醒後第一眼看見蕭湘,他就已經情難自禁了。
現在他該怎麼辦呢?在蕭湘情賓初開的一片情已罩住他時,他能克制住自己不理睬她嗎?他要遵循社會規範,辜負蕭湘的一往情深,還是不顧一切地帶她離開?
可是師父的救命之恩,他不能不還;授業之澤,他也不能不報。他面對了生命中最大的抉擇,在恩與情的十字路口,陷入兩難。
第7章
「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風奪炎熱。棄捐篋笥巾,恩情中道絕。」
這是漢朝班婕妤所做的「怨歌行」,也是師兄教她的詩詞中的一首。蕭湘視線模糊地注視著紙捲上蒼勁有力的字跡,原是一首哀怨的情詩,卻被他寫得力透紙背。
她心情鬱悶地將紙卷丟進小珠寶盒中。自從那天地對師兄提起要反悔婚約的事後,師兄就不太搭理她,前幾天甚至還教了她這首詩,更加深她心中的憂慮。
莫非師兄是在暗示她什麼?他是在告訴她,他已經不再喜歡她了嗎?
蕭湘咬著下唇,在眼眶中打轉的晶瑩淚珠終於忍不住滴落下來。
師兄一定是厭惡她想要反悔婚約。
爹曾說:「人無信不立。」做人二正要講誠信,師兄不喜歡她不守信,所以討厭她了。
可是師兄也不守誠信,他不是不打算娶他的未婚妻嗎?但是那不能怪師兄啊,是他的未婚妻先喜歡別人,又想害死他,總不能教師兄娶個想謀害親夫的妻子吧?
所以師兄不守誠信是有理由的,而她不守誠信卻沒理由。
她的未婚夫並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她的事,她有什麼理由不守誠信、不嫁給他?
可是如果她遵守婚約嫁給那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夫,她就不能再跟師兄在一起了。
不,她不能嫁給他,她要跟師兄在一起!可是如果她反悔,師兄就不會再喜歡她,她又該怎麼辦呢?
蕭湘想到這裡,心襄更加難過,眼淚撲簌簌地直落下來。
如果娘在就好了。
蕭湘嗚咽出聲,如果娘還在,一定可以告訴她該怎麼做,可是娘死了,她又不敢去問爹。
她想到爹近來的臉色越來越差,她知道只要天氣一轉涼,爹的氣喘就會發作,她不能再拿這些小事去煩爹了。
而且爹最氣人不守信諾了,如果他知道她不想守信,一定會很生氣的,搞不好還會像師兄這樣不理她!
蕭湘心神煩亂地起身在房內踱步,她左思右想卻想不出一個法子來幫自己,只能任由眼淚滴落粉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