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人漂亮的嘴型輕揚,淡柔的笑意飄起。
安平臉一熱,發現自己還倚在男子懷裡,驚慌地掙扎退開。男子很紳士地等她站好,隨即放開扶在她腰間的手。
「我沒事。」她羞赧地朝他點頭致意,迅速閃進戲院,往後台的方向快步奔過去。
男子不捨地以目光追逐她美好的背影,優閒的腳步也往她消失的方向踱去。
安平來到後台休息室,跟門口的工作人員胡亂頷首打招呼,走向內進一間最寬敞華麗的休息室。嬌滴滴的抱怨聲從裡頭傳出,她瑟縮了一下。
「季晴,還要一段時間才輪到你,安平應該很快會到……」極富安撫人心扭力的男中音溫柔地響起。
「她明曉得這次的比賽對我很重要,居然還遲到,太可惡了!」季晴忿忿不平地發脾氣。
「也許有什麼事耽擱了……」
「有什麼會比我的事更重要?」
「季晴……」
「對不起。」安平推門進去,秀麗的臉上那兩道彎彎的柳眉微微蹙著,綿密的睫羽遮住心裡的不滿。季晴仍是那樣唯我獨尊的嬌蠻,以為自己的事最重要,完全不管別人的死活。
「你總算來了!」季晴在兄長出聲前,尖刻的叫道。她柳眉倒豎,不滿地瞪視梳著兩條麻花辮,身穿素花旗袍的安平。
那微微低垂著的楚楚可人素顏,一如以往般惹她心煩。她不是討厭安平,甚至對她有幾分喜歡,只是安平恬淡安適的高雅氣質,不知為什麼總讓她有壓迫感。
她寧季晴是上海之花,人稱小太陽。美艷的外表、傲人的家世,放眼全上海沒幾個女子可以跟她比。只要有她出席的場合,她耀眼的光芒會讓在場所有美女失色。
可是楚安平的美,卻是她的光芒無法折損一絲一毫的。即使身穿粗服、一張淡淡的素顏,安平不管面對任何人、處身任何地方,仍是一逕的氣定神閒,安之若素,宛如天邊的明月,皎潔的月華不因仰頭觀視明月的人之貴賤而有所分別,令周邊的人感到借然自在。
這讓好勝心強的季晴不開心。她不習慣跟別人分享榮光,更不喜歡有人分散了眾人對她的注意力。若不是原先要幫她翻譜芷梅秀笨手笨腳,教了十幾遍還不會,一心求勝的她才不會找安平呢。
楚安平是她的鋼琴指導老師楚逸軒的女兒。近幾日楚逸軒身體不適,鋼琴比賽迫在眉睫,都是安平陪她練琴。她的聽力絕佳,將季晴的小缺點一一指出,令她琴藝精進不少。
她是該感激她的,可是今晚的比賽對她十分重要,安平根本不該遲到!
「安平,你別介意季晴,她對這次的比賽很看重,才會…—」
「哥,錯的人是安平,她遲到了!」季晴氣嘟了小嘴。臭哥哥,每次都護著安平,好像錯的人是她,而不是安平。
「季晴……」
「寧大哥,別說了。這事是我不對。」安平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絲愁意,微蹙的柳眉下,一雙杏眼似乎閃爍著晶瑩淚光,令人看了好生心疼。
寧季群心情一沉,隱約猜到安平遲到的原因。
「安平,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楚老師……」
「爸爸下午又不舒服了。我就是忙著請醫生,才會耽擱…」
「天哪,安平,你怎麼不早說?」季晴輕嚷了起來,走到安平身邊握住她的手安慰。「楚老師要不要緊?」
其實她的心地很善良,只是自幼備受嬌寵,難免任性、不懂體諒人。
「情況控制住了,可是……」
「安平,這樣下去也不是法子,我看還是送進洋醫院。我有個朋友在著名的聖仁醫院當醫生,可以幫你安排……」季群的話還沒說完,三聲有力的扣門聲自外傳來。
「說人人到。」他耳朵一聳,從敲門聲猜出來人的身份,微笑地對門外的人道:「請進。」
木門被人推開,高大挺拔韻男子出現在眾人眼前。
安平的眼光和來人對上,露出驚訝之色,男子還不及表示什麼,季群已上前歡迎。
「齊韶,我還以為你不來呢。」
被稱為齊韶的男子,笑瞇瞇地回答:「我答應過。」
「齊大哥。」季晴一反平日的刁蠻,嬌怯溫柔地喊道。
「季晴,預祝你有好成績。」他的眼光讚賞地在季晴華美的白色禮服上溜了一圈,很快移向安平。
先前匆匆一眼,未能盡窺安平的秀色,再次相逢,發現眼前的少女有種超脫喧鬧塵世的清新。
勻秀舒展的五官極其秀麗,不同於季晴的美艷,她的美是含蓄內斂的溫柔,秀雅若新月清輝,令人一見便很想親近。
「這位是……」他含笑地朝安平點頭,彷彿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安平對於他沒提起之前相撞的意外,對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層。
「這位是楚安平小姐。安平,他就是我剛才提起的在聖仁醫院當醫生的朋友齊韶。比賽結束後,我請齊韶幫你安排送楚老師進醫院的事。」季群熱心地為兩人做介紹。
安平落落大方地和齊韶寒暄;由於很快就要輪到季晴上場,兩名男士便告退了。安平幫忙季晴準備好套譜,和她一起到舞台入口預備。
等到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結束,熱烈的掌聲歸於沉寂,寧季晴才緩緩走上舞台。
由於前幾位參賽者清一色都是男性,所以當穿著白色西洋禮服的季晴凌波微步地來到舞台中央,台下觀眾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全盯著這位有上海之花之稱的美女。
不愧是寧亞夫的女兒,才十八歲的她,儀態雍容有度,那雙和她母親同樣美麗的藍眸,閃耀著寶石般的光輝,照得人意亂情迷。加上雪膚皓齒,微笑時露出淺淺梨渦,風情令人傾倒。
她蓮步輕移來到鋼琴前坐下,眾人的眼光也追逐她到那裡,但自然地將等在那裡的楚安平一併收入視線。一種跡異於寧季晴艷麗絕色的清雅,緩緩沁入他們的感官中,坐在寧家包廂的齊韶,感覺尤其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