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才發現她很容易臉紅,紅暈像兩朵初開的情花,佔據她的頰畔,使她看起來更細膩嬌美。
她側著臉龐,告訴他,這一帶都是她的「監控範圍」,她在祭家別館頂樓的露台,用望遠鏡眺望,每天都能看到情侶在噴泉邊相互擁吻,她以為英國人比較冷漠拘謹,沒想到他們有時候也會像法國人。
車子開過塔橋,他問她,要不要去看禁衛軍的交接儀式。她搖頭,不喜歡那些像雞毛撣子的高帽子。那就去那個以鴿群聚集而聞名的廣場吧?她還是不要,說討厭那座「男人站在陽具上」的紀念雕像。他笑了起來——這個小妻子,會是最徹底的「大女人」!
「去歐麗薇婭的店。」祭祆兒有了主意。
「怎麼走?」羅愉不反對她的任何決定。
她把地點報給他。不到三十分鐘,他們就到了歐麗薇婭的店門口。
時間還不到喝下午茶的時候,但英國人愛喝茶:早起茶、早點茶、午茶、晚茶、睡前茶,一天喝五次,所以歐麗薇婭的店已經開始營業。
「歡迎、歡迎,美麗的東方女孩——」祭祆兒一進門,店主歐麗薇婭就認出她來。「你是『風男孩』的女朋友。」
祭襖兒愣了愣。
歐麗薇姬又說:「鄒沒來嗎?」
祭祆兒這才會悟她的話。「鄒風和不是我男……」
「噹噹噹……」一串門後鈴響打斷祭祆兒的聲音。
「祆兒?」進門的客人是剛停好車的羅愉。「怎麼站在這裡,店家還沒營業嗯?」他走到祭祆兒身旁問著。
祭祆兒回神看他一眼,搖搖頭,拉住他的掌,往店內走,不等服務生領位,就自己找位子。點過餐後,茶點很快就送上來,由店主歐麗薇婭親自為他們服務。
她先幫祭襖兒倒茶,然後幫羅愉倒。
「我叫歐麗薇婭。男士第一次來,怎麼稱呼?」歐麗薇婭對羅愉微笑。她說話時,發音標準清晰,文雅貴氣,端莊的舉止就像一名王室公主。
羅愉微微頷首。「羅愉。」禮貌性地回報自己的名字。
「他是我的丈夫!」祭祆兒衝口強調。
歐麗薇啞停下倒茶動作。「丈夫?!」她的嗓音充滿疑問,深邃的藍眼睛接觸到祭祆兒認真的眼神後,難以置信地叫了起來。「喔,我的天!丈夫……你是她丈夫 ?!」她看向羅愉。
羅愉表情沉定,沒講話。
「喔,我真不敢相信……」歐麗薇婭撫著額鬢,正色說:「這可是犯罪,她還只是個孩子!」
祭祆兒一震。歐麗薇姬越講越嚴重了。她突然想起昨晚,她和羅愉躺上床後,她第一次看清男人與女人的不同。她要自己摸索,像一頭發情又好奇的母獸,伏在他健實完美的軀幹,舔舐、親吻。她堅持不要他動手,他就任由她來,她卻久久不得要領,氣得捶打他的胸口。她覺得自己好笨拙,他躺在她身下,淡淡地笑了,攬下她的身子,在她洩氣的小臉吻了吻,低沉的嗓音哼著歌。她貼著他灼熱的身體,很快就睡了……
她其實還只是個任性、貪玩的孩子,把羅愉當玩具,而他寵她,任她胡鬧。到頭來她還是沒長大,闖禍就只能躲回他懷裡。
「歐麗薇婭女士,可否讓我們全心享用你準備的茶飲。」羅愉開了口,溫和的語氣,泰然自若。
歐麗薇婭一愣,笑了。男人的態度……眼前這兩人,也許不是那麼回事。她垂下眼簾,溫柔盯著祭祆兒,說:「喔,小女孩,你真頑皮……」
羅愉讓歐麗薇婭轉移了話題——
由她提起、會帶來困擾的話題。
她果然還是個孩子,對任何事不分輕重,只有莽撞和勇氣配得上他。
這天晚上,她回到家,沒再和羅愉一起睡。難得她和羅愉的關係恢復成她五歲前的親近,她又聽到那高原歌謠:夫妻間的情歌……但這不是夫妻情歌——
如果她不更加成長……
第二天,羅愉離開了——
是被她趕走的。她關在房裡,開始練瑜伽,讀《愛經》,每天用毛筆沾紅墨水寫一段在臥房的大屏風上。
她相信,下一次和他見面時,紅色的《愛經》佔滿大屏風那天……
她和他躺在床上……
她不會再只是個小女孩……
第五章
三年後
一個標準爵士裝扮的男人,從歐麗薇婭的店裡走出來,嘴裡喃念著的純正英文,竟是髒話,誰會曉得他真是英女皇贈勳封爵的貴族紳士。
灰暗的天空持續降雨,一輛車駛過,污水噴濺在「爵士」身上,他的長禮帽飛到車道中間,假髮被突來的大風吹掉,露出不怕雨淋的光頭。爵士一怒,手杖用力敲在地面,刺中一團柔軟物。
「喔,倫敦什麼時候變成巴黎!」爵士怒吼,甩著手杖下的狗大便,動作越來越像馬戲團的小丑。
「呵……」歐麗薇婭店裡,靠窗的小包廂,爆出笑聲。「他這樣甩,不怕弄到臉上呀!」
「是頭上。」一個女聲傳出。
窗外街道邊,爵士還在甩手杖,瞬間,那坨東西脫離手杖底端,往空中畫弧,而後其准無比地落在爵士的禿頭中央,爵士身形僵住,雨水一淋,果然……
「一身屎味。」倚在窗台觀景的鄒風和,哈哈大笑。「我看他以後再也不敢不信你的話了,祆祆——」
祭祆兒放下盤在椅墊上的雙腿,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到窗邊。這一間小包廂,本來是一個駐店的女算命師在使用。記不得是哪一天,鄒風和告訴她,歐麗薇婭的店來了個有趣的旅人——用水晶球幫人看命運的吉卜賽女郎。鄒風和問她,想不想瞧瞧。那陣子,她練瑜伽練得勤,余聯還教她簡單的氣功,她都成仙了,哪有興趣看什麼水晶球,倒是「旅人」勾引出她的好奇——四處漂泊的目的是什麼?在億萬人口中找伴侶嗎?
那天下午,她還是跟鄒風和到歐麗薇婭店裡。當時,小包廂掛了神秘的黑布幔,滿室斜迤,光線昏暗不明。吉卜賽女郎坐在圓桌後,身穿套頭披肩,民族風味的幾何圖形,手從下擺流蘇中伸出來,腕上戴著好幾個漆花木鐲子,留著長指甲的十指,來回刮搔著絨布墊上的水晶球,嘴裡唸唸有詞。有好幾個洋人圍繞圓桌,在聽她解命說運。她注意到祭祆兒和鄒風和,就請走洋人們,要兩位極出色的東方男孩女孩入座,然後撫了撫水晶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