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什麼了?」鄒風和感興趣得很。
吉卜賽女郎說:「喔,可憐的女孩,與戀人分離……」她凝視著祭祆兒。「這是苦戀……」
祭祆兒一震,表情很冷,問:「你怎麼知道?」
吉卜賽女郎搖著頭,挑眉笑著。「想知道更多?!只要一百英鎊,我的水晶球告訴你一切……」
祭祆兒打斷她。「我只看到它有裂痕——破了!」絨布墊上的水晶球應聲裂成兩半,滾到桌面。
吉卜賽女郎舉高雙手,驚訝地瞪大眼,嘰嘰咕咕嚷著。鄒風和歡呼了聲,拍起手來。
祭祆兒怒站起身,拉掉窗邊那塊黑布幔。「晦氣!」什麼旅人?!不過是個缺錢的流浪者!她是「半神半妖」的祭祆兒,說什麼發生什麼,許個願,就能讓自己的戀情甜蜜!誰也不能說中她的事……
那一天,她覺得委屈極了,費了好大的勁才抑住眼底打轉的淚,沒給流下。
幾天後,吉卜賽女郎離開了,小包廂的黑布幔變成和煦的陽光色,窗台上還放了幾盆祭祆兒最喜歡的立鶴花,是鄒風和種的。鄒風和提議換祭祆兒來說說「人運」,讓那些洋人來聽她開金口。她其實不懂面相,不會算命,只是看人說話,她喜歡的人,就說好話,惹她討厭的,她就預言壞事,事事靈驗。日子久了,信她的人越來越多,她竟也從中得取樂趣。
「接下來是長假,天天可以來這兒坐鎮嗯?祆祆——」
祭祆兒定定神,看鄒風和一眼。「我要回海島。」她拉上窗簾,拍拍衣服下擺。她穿的晨衣裝,襟衽交疊,沒有任何扣子、拉鏈,靠一條腰帶圍住那女性曼妙的軀體。她以前就愛穿這類型的服飾,現在更是天天穿。
鄒風和隱約知道她的任何行為,都有個原因——應該是為某人或為某個人生階段吧!
「回海島?!為什麼呢?」鄒風和不解地問。祭祆兒已經有好幾年沒回海島了,大概從她十五歲那年開始,她說她得學習踏入成人的世界,長假一到,她除了來歐麗蔽婭店裡,說說話給洋人聽,晚上就和他去逛夜總會。她知道他有門路,可以帶她去西班牙看點「特別的」,可他始終沒答應,頂多讓她看看歐麗薇婭變成「O」時的狂野表演,更多時候只看知名俱樂部標榜藝術的上空秀。「祆襖,你已經開始覺得無聊了嗯?非得去……」
「那種真人表演,只要花些錢,在路上隨便找,就有人肯做給你看。」彷彿早知道他要講什麼,她先一步說出。
鄒風和神色一閃,伸出右手食指,擺動著。「嘖……祆祆,這可是犯法的喔,你什麼時候學壞的——」
「少來!你跟我談法,未免太矯情。」祭祆兒抓住他擺動的食指,用力一扳。
「疼、疼、疼呀……祆襖!」鄒風和痛叫,討饒似的彎著身體。「我的手指不是假的啦!」
祭祆兒哼地放開手,呵呵笑了起來。鄒風和甩甩手指,撫著額,唇角靜靜地彎弧,眼神飄至她絕倫的笑顏。她日益成熟了,清純中散發著若有似無的獨特艷色,不知道她自己曉不曉得。
「我告訴你,」她揚起眉梢,奸得意。「祭家有喜事,今年我一定要回海島!」
「哦?喜事?!」他興致高昂。「我可以參與嗎?祆祆——」
祭祆兒盯著他的臉,好一會兒,點點頭。「好啊,你可以跟我一起回海島。」她的語氣,彷彿女皇給了臣子一個賞賜似。
鄒風和隨即蹲跪下來,一手斜過胸前,行個標準騎士禮。「我以騎士精神誓言,一定護送你到家!」
「拜託——蠢哪!」祭祆兒嗤聲,揮揮手,旋身離開小包廂。
鄒風和站起,撥撥頭髮,笑著跟上她的背影。神秘祭家的大本營,他真的很嚮往呢!
祭家海島的藍天,總是特別藍,如果不是一對鶴鳥飛過,你會以為那是一片倒掛的海洋。白雲像浪花,翻捲著午後的陽光,羅愉躺在龍鱗湖畔的碎石帶,湖水偶爾淹上他的腳,他的褲管濕透了,白色的布料下,看得出他古銅色澤的健康肌膚。
「羅愉!」一道陰影罩下。「你把這碎石帶當『全身按摩道』,好歹脫光衣服滾一滾,才有效果嘛!」女性譏笑的語氣一如往常。
羅愉睜開眼睛。奶奶蘇林的徒弟兼女助手——宇妥,提著一隻花籃,正站在他頭頂處。他看不到她的臉,全被那顆「幫他遮陽」的大肚子擋住。他坐起,往旁移一點,再站立。「宇妥姊,什麼事?」他的動作很小心,就怕撞著這名隨時都會臨盆的孕婦。
宇妥懷著第一胎。她是高齡產婦,但因為也是島上「神醫」蘇林的徒弟,所以她的狀況好得跟二十歲的女孩一樣,外表根本看不出她已四十歲。
「今天真熱……」宇妥咕噥,用手揚著風。人家說孕婦怕熱——果然沒錯!她才走一小段路,就汗流浹背。
羅愉拿出襯衫前袋的方帕,浸了冰涼的湖水後,遞給她。
「謝謝。」宇妥把方帕敷在額上,呼氣喘息。
「奶奶不是要你在家待產嗎?你怎麼還出來?」羅愉皺眉問道。
「喔,我想去你奶奶的後花園,剪些花草,自製產後修護專用的保養品嘛——」宇妥把方帕還給他,柔荑撫著肚子道:「可你看我這肚子這麼大,實在彎不了腰、蹲不下身……我說小愉啊,你可不可以幫宇妥姊把東西採齊呢?」
「你要哪些材料?」羅愉接過她的花籃,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哎呀!我也沒料到會在這兒巧遇你,沒擬單子嘛!」宇妥揚著有顆小紅痣的性感雙唇,覺得有點失算地笑了笑,道:「要不,你陪我到你奶奶的後花園,我邊指示,你邊采吧!」
羅愉頷首。宇妥轉身,往草坡走,鞋底踩在濕潤的綠草上,一滑,差點撲倒。羅愉趕緊上前扶住她。